“江小友,清虚道友,我等远道而来,冒昧打扰,实是因听闻贵宗推行一部《基本法》,以法规治理宗门,成效卓着,心下好奇,特来请教。
不知此法,与以往掌门一言而决,长老各据山头相比,优劣何在?
又如何确保法规能真正贯彻执行,而非一纸空文?”
他的问题如同他的剑,直接、锐利,带着审视。
木长老虽未开口,但目光也落在江灼身上,显然同样关心。
江灼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雷长老问题犀利,直指核心。法典治宗,相较于旧制,其优有三。”
“其一,定纷止争,明确预期。旧制之下,权责模糊,赏罚往往系于上位者一念之间,弟子无所适从,易生不公与内耗。
法典明确规定了所有人的权利、义务、奖惩标准,如同划下清晰的道路,人人知所行止,减少了无谓的争斗与猜忌。”
“其二,限制权力,防止滥权。权力若无制约,必然导致腐败与不公。
法典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明确决策程序、监督机制与问责条款,使掌权者不能肆意妄为,保护了普通弟子的权益。
玄珏之流,便是旧制权力不受约束的恶果。”
“其三,激发潜力,凝聚人心。
当弟子相信,只要努力便有公平的回报,当他们的基本权利得到保障,其积极性与创造力便会空前迸发,对宗门的归属感与忠诚度也会大大提升。这,才是宗门长久强盛之本。”
他顿了顿,看向雷长老:“至于如何确保执行,关键在于 ‘独立’ 与 ‘透明’ 。”
他指向林凡和苏婉,“我宗设立独立于行政体系的执法堂与仲裁院,专司监察与裁决,不受任何个人干涉。
所有重大决策、资源分配、案件裁决,只要不涉及宗门机密,均向全体弟子公示,接受监督。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
一番话,条理清晰,论据扎实,不仅回答了问题,更隐隐透露出一种自信与坦荡。
雷长老目光闪动,陷入了沉思。他身后的两位青云剑宗长老也在低声交换着意见。
江灼所言,与他们剑宗内部存在的某些问题,似乎隐隐对应。
木长老此时缓缓开口,声音温和:“江小友所言,令人耳目一新。老身有一问,此法推行,必然触及旧有利益,阻力不小。贵宗是如何……平稳过渡的?”
她问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玄天门的剧变,外界并非一无所知。
这个问题更为敏感,涉及到宗门内部的流血冲突。
江灼神色不变,语气却带上了一丝沉重:“木长老明鉴。变革之路,从无坦途。我宗能有今日,非是侥幸,而是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他并没有详细描述过程,但那份沉痛却真实可感,
“有同道甘洒热血,有先辈舍身取义,方换得拨云见日。归根结底,是人心向背,是公理终究战胜了强权。
我辈所能做的,便是铭记牺牲,珍视这来之不易的局面,让法典的精神,真正融入宗门的血脉,不负逝者所托。”
他没有回避牺牲,反而以此强调了法治的珍贵与必然性,这份坦诚,让在场众人,包括心存试探的雷、木二位长老,都为之动容。
接下来的时间,两位来访者又询问了许多细节,从贡献积分的具体运作,到仲裁院的审理流程,再到如何防止新的权力机构腐化等等。
江灼、清虚、林凡等人一一作答,坦诚相告,既不夸大,也不隐瞒。
论道持续了整整一日。结束时,雷长老起身,对着江灼郑重抱拳:
“江小友,今日听君一席话,胜修十年剑!贵宗之道,虽与我剑宗路数不同,但其追求公平、激发内生之力的理念,确实发人深省。老夫回去后,定当细细思量。”
木长老也含笑点头:“百草谷虽不求闻达,然宗门治理,亦是根本。小友之法,于调和内部、凝聚人心,大有裨益。老身受益良多。”
两位长老的态度,已然从最初的审视、好奇,转变为尊重与深思。
送走客人后,林凡忍不住兴奋道:“江师叔,他们似乎……被说服了?”
江灼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轻摇头:“说服谈不上。理念的转变,非一日之功。但他们能将所见所闻带回去,引发思考,这本身,就是一颗种子。至于能否生根发芽,要看各自的土壤与机缘了。”
他转身,看向一直静静聆听、目光中带着赞许的凛霄,笑道:“不过,看来我们玄天门,以后可能要多一个‘修真界治理经验交流中心’的职能了。”
凛霄苍白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轻声道:“或许,这正是……大道之行也。”
变革的涟漪,已悄然荡开。玄天门这艘依照新罗盘指引的航船,正开始吸引更多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而它的旅程,显然才刚刚开始。
(第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