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上面”的警告,意味截然不同。这意味着,江灼的反击,已经引起了真正有权定义“规则”的人的注意。
他之前动用资源对江灼进行的舆论污蔑和税务调查,此刻都成了他“不讲究方式方法”、“授人以柄”的罪证!
“通知下去,”季深颓然坐回椅子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恐惧,
“所有针对江灼的……非必要行动,暂停。公关部,全力灭火,消除负面影响,重点强调集团运营正常,我个人行为与集团无关。”
办公室里的几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季深会突然做出如此大的让步。
“季总,那……税务和劳动监察那边?”法务总监小心地问。
“让他们按正常程序走!别搞任何特殊‘关照’了!”季深烦躁地挥手。
他现在只求别再激化矛盾,别再给对手和“上面”留下更多把柄。
与此同时,酒店房间内。
江灼接到了第一个来自媒体的回电,是本地一家以深度调查闻名的周刊记者。
“江先生您好,我们收到了您的邮件,对您反映的情况很感兴趣。
我们想了解更多细节,特别是关于季深先生涉嫌滥用行政资源对您进行施压的部分,您是否有更具体的证据?”记者的声音专业而谨慎。
江灼早有准备,他将税务部门来电的录音(经过处理,隐去了对方具体姓名和工号,但保留了关键对话内容)的一部分,以及他整理的部分网络水军账号分析报告,通过加密方式发送给了对方。
“记者同志,我提供的只是线索。我相信贵刊的专业判断和调查能力。”江灼语气平和,“我只要求一点,报道务必基于事实,客观公正。”
挂断电话后,他又陆续接到了两家律所的回复邮件,表示对他的案件感兴趣,希望能约时间面谈。
资本的震荡,权力的警告,媒体的介入,律师的响应……江灼布下的网,正在各个层面开始收紧。
他并没有动用任何超自然的力量,仅仅是利用这个世界的规则和信息渠道,就将季深那看似庞大的权势机器,逼得不得不收缩防御。
而更微妙的变化,发生在人心层面。
夏沫带着她偷偷收集的证据——几份明显不公平的“保密协议”、“自愿服务协议”,以及几段季深在暴怒时对她进行人格侮辱和威胁的录音——再次来到了法律援助中心。
这一次,她的腰杆挺直了许多。因为她发现,当自己不再孤立无援,当法律似乎真的站在她这一边时,恐惧便消散了大半。
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在仔细查看了她带来的材料后,表情严肃地告诉她,这些证据足以支撑她提起劳动仲裁,控告季深侵犯其劳动者权益,甚至可能涉及人格权侵权。
律师当场决定受理她的案件,并开始起草法律文书。
消息不知怎么,悄悄在季氏集团内部一些底层员工和小圈子里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夏沫那个小丫头,把季总给告了!”
“真的假的?她哪来的胆子?”
“好像是有高人指点,直接走了法律程序!季总那边好像……有点怂了?”
“活该!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真以为有几个钱就能为所欲为啊?”
“嘘……小声点!不过……要是夏沫能赢,那是不是说……我们以后也不用那么怕他了?”
窃窃私语如同病毒,在庞大的企业肌体内悄然扩散。
一种名为“希望”和“反抗”的情绪,在长期被压抑的土壤中,开始冒出细小的嫩芽。
季深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当他走在公司里,那些以往恭敬甚至畏惧的目光,似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是探究?是怀疑?甚至是一丝……隐秘的快意?
他试图用更严厉的态度来震慑,却发现效果大不如前。
那层由权势和恐惧构筑的无形壁垒,正在悄然出现裂痕。
江灼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以及这个世界施加于他的最后一丝束缚彻底消失。
他知道,季深的暂时退让,绝非屈服,而是蛰伏。一条被逼入角落的毒蛇,只会更加危险。
但江灼无所畏惧。
法律的铁拳已经挥出,资本的链条开始松动,人心的壁垒出现裂痕,媒体的聚光灯正在点亮。
这场阳光下的暗战,胜负的天平,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朝着他倾斜。
而下一回合,当季深忍无可忍,动用他最后、也最见不得光的底牌时,等待他的,将是江灼早已为其准备好的、名为“法治”与“民意”的终极审判。
悬念,不再在于季深能否反击。
而在于,当他所有的手段都被依法碾碎时,这个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帝国,将如何迎来它注定到来的……终局。
(第六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