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动散发器，低功率，定向，短脉冲！”江灼命令。
王工小心地扳动调节器上的一个旋钮，然后按下了金属盒子上的开关。
“嗡……”
一阵轻微的、带着特定韵律的嗡鸣声从那个简陋的装置中发出。同时，金属盒子表面亮起一层不稳定的淡蓝色光晕。
控制台屏幕上，代表那个模拟信号的能量读数，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然后显着减弱，仿佛受到了惊吓和排斥！
“有效！”王工惊喜道。
“很好。关闭它，节省能量。”江灼点头，但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这只是对模拟信号有效，而且功率很低。对付真正的、成群的“活性金属”，效果和持续时间都是未知数。
倒计时：1小时55分钟。距离“守门人”预计接近时间还有1小时50分钟。
「‘回声’，继续尝试从我的神经谐波中挖掘信息，特别是关于‘守门人’克制手段的碎片。”江灼再次将手放在感应板上，“集中搜索关键词：‘克制’、‘压制’、‘秩序场’、‘协议冲突’。”
「重新建立链接……开始深度扫描与模式匹配……」“回声”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紧绷。
这一次的同步感觉更加深入。江灼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柔和地拉伸，与“回声”的数据库和逻辑核心产生了更直接的接触。
更多杂乱的信息碎片涌来，但这一次，“回声”的过滤和解析能力似乎也因深度链接而提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维克多完成了所有关键数据的备份，开始协助王工整理他们能带走的所有物品——几块能量电池（已通过反应堆勉强充入少许能量）、那卷碳纳米纤维线、维护工具、以及最重要的、王工那个简陋的“有序能量散发器”。
倒计时：1小时20分钟。
「发现潜在关联信息！」“回声”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罕见的波动，
「在载体神经谐波深处，检测到一段极其隐蔽、高度加密的残留信息层，与‘火种协议’数据库中的某个最高权限加密条目产生谐振！正在尝试协同解密……」
江灼精神一振！最高权限加密条目！
「解密中……10%……25%……信息受损严重……提取关键片段：」
「……终极防护协议‘秩序之壁’……基于‘守望者’核心编码与本地时空常数调和……可生成临时性绝对秩序场，排斥一切非协议混沌造物……包括‘收割者’（疑似‘守门人’代号）及其衍生物（‘活性金属’）……」
「……启动条件：1.完整的‘守望者协议’载体或信物（钥匙）；2. 足够强大的有序能源核心；3. 本地时空常数校准数据……」
「……本前哨（第七前哨）储备有部分‘秩序之壁’协议碎片及基础校准数据，存储于……[数据损坏]……」
「……警告：不完全协议启动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时空畸变或能源反噬……慎用……」
秩序之壁！针对“守门人”和“活性金属”的终极防护协议！
虽然只是碎片，虽然启动条件苛刻（需要完整的“钥匙”、强大能源、校准数据），而且危险……但这无疑是他们目前得到的最具价值的信息！
“钥匙”……指的是自己这个不完整的“烙印”载体？还是那块已经融入能源系统的“谐振稳定晶体”？或者两者都是不完整的部分？
“校准数据……存储在哪里？”江灼急问。
「数据损坏。但根据前哨通用架构推测，此类最高权限协议数据，可能存储于……主控ai‘守夜人’的核心数据库，或各个主要分流核心的终极备份水晶中。」“回声”回答。
终极备份水晶？江灼立刻看向能源核心基座旁那个放着谐振稳定晶体的平台。那里只有一个凹槽。
「本分流核心的终极备份水晶，已于七十四年前系统休眠前，按照预案由最后撤离的技术员取出，意图带往主通道枢纽。」“回声”似乎读懂了江灼的想法，「目前下落不明。」
希望再次变得渺茫。但至少，他们知道了方向，知道了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的武器。
倒计时：1小时05分钟。
「警报：‘守门人’能量信号加速！预计到达时间提前至：50分钟后！能量场强度读数上升15%！」“回声”的警告声变得急促，「外部屏蔽压力增大。建议尽快决策。」
时间不多了！
“‘回声’，计算一下，如果我们现在启动传送，成功抵达废弃营地的概率是多少？考虑坐标误差、系统状态、以及外部能量干扰。”江灼快速问道。
「综合计算：成功抵达预设坐标半径一公里内的概率：68.3%。传送过程因外部混沌能量干扰导致坐标偏移或物质失稳的概率：21.5%。系统故障或其他未知风险概率：10.2%。」“回声”给出了冰冷的数字。
超过三成的失败或风险概率。不算高，但一旦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而留下来，面对提前抵达的“守门人”和紧随其后的“活性金属”集群，生存概率可能更低，除非……他们能利用刚刚得知的“秩序之壁”协议信息做点什么，或者寄希望于“守门人”只是路过。
但“守门人”那种纯粹的掠夺本能，会放过近在咫尺的“有序能量”（这个分流核心）和“潜在钥匙”（江灼）吗？
江灼的目光扫过维克多和王工，看到了他们眼中的信任，也看到了他们紧绷的神经下隐藏的恐惧。他将目光投向控制台，投向那散发着稳定光芒的能源核心。
赌一把传送？还是赌一把“守门人”的动向，利用最后的时间尝试寻找这里可能遗留的、关于“秩序之壁”或“校准数据”的蛛丝马迹？
“维克多，王工，”江灼的声音在寂静的核心室里响起，“我们可能没有时间找水晶了。但我们有这个。”
他指了指能源核心，又指了指自己的头，“不完整的‘钥匙’，和不完整的‘能源’。‘回声’，如果我们尝试利用现有的‘秩序之壁’协议碎片，以及这个分流核心的能源，以我为不稳定载体和部分密钥，强行模拟一个局部的、低强度的、极其短暂的‘秩序场’，有多大可能？能持续多久？能对‘守门人’产生多大效果？”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用不完整的协议、不稳定的载体、有限的能源，去模拟一个可能根本不成立的防御场。
「计算中……」「回声」沉默了足有十几秒钟，系统负载显然极高，
「基于碎片协议逆向推导和载体神经谐波适配性模拟……理论可行。但效果极不确定，可能表现为：
1. 成功生成弱秩序场，短暂排斥‘守门人’及活性金属，持续时间预计不超过30秒；
2. 生成失败，无效果；
3. 能量反噬，对载体神经造成不可逆损伤，并可能引爆能源核心。」
「成功率估算：方案1，约40%；方案2，约35%；方案3，约25%。」
又是一组冰冷的概率。成功机会不到一半，还有四分之一同归于尽的风险。
江灼深吸一口气。他看向倒计时：45分钟。
“‘守门人’到达后，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核心被攻破的概率是多少？”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根据‘守门人’已知能量特性及本核心当前屏蔽强度模拟……坚守时间预计不超过10分钟。最终被攻破概率：99.7%。」“回声”的回答毫无悬念。
留下硬抗，几乎是十死无生。传送，有近七成机会暂时安全，但未来不确定。
冒险启动不完整的“秩序之壁”，有四成机会争取一点时间，但风险巨大。
如何选择？
江灼闭上了眼睛。意识深处，那片“烙印废墟”似乎感应到了他剧烈的思想斗争，传来一阵阵不安的悸动。
那些碎片化的概念——“钥匙”、“协议”、“守望”、“归途”——再次浮现。
他想起了“方舟”核心毁灭前传递的悲伤与等待，想起了伊恩·k录音中的绝望与警告，想起了莱恩博士冰冷的审视，想起了埃莉诺隐含的算计，想起了泰格、昆汀和其他弟兄们……
他不是一个人。他的选择，关乎所有人的生死，也关乎是否能揭开这一连串谜团的真相，为死去的（如吉姆、勘探队员）和活着的（如可能还活着的泰格），讨一个说法。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维克多，王工，准备传送。”江灼的声音斩钉截铁。
维克多和王工一愣，随即点头，开始最后检查携带的物品，站到传送系统指定的区域（核心室中央一片相对空旷、地板上有复杂能量纹路的地方）。
但江灼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僵住了：
“但传送的不是我们三个。”
江灼走到控制台前，目光如炬：“‘回声’，修改传送坐标！不以废弃营地为首要目标！计算‘守门人’当前行进路径前方，是否存在空间结构相对稳定、且距离足够远（至少五公里以上）的区域？最好是高地或者有明显能量屏障特征的地方！”
「计算中……符合条件区域：西北方向六点二公里处，一处古代地质活动形成的天然结晶岩柱群，部分岩柱含有微弱秩序性能量残留，空间结构相对稳固。」
“好！锁定那个区域边缘坐标！”江灼快速下令，“然后，启动传送程序，但只传送维克多和王工，以及所有数据备份和那个散发器！”
“头儿！你什么意思？！”王工急道。
“你要留下？！”维克多脸色大变。
“对，我留下。”江灼转身看着他们，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要启动那个不完整的‘秩序之壁’。如果成功，不仅能暂时逼退‘守门人’，为你们争取安全的传送机会，还能验证这个协议的可行性，获取第一手数据。如果失败……”
他顿了顿，“你们传送出去后，立刻远离这片区域，想办法活下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把‘第七前哨’、‘守门人’、‘秩序之壁’的秘密带出去。总得有人，把真相传下去。”
“不行！要留一起留！要死一起死！”王工眼睛红了。
“别说傻话！”江灼厉声道，“这是命令！维克多，你知道该怎么做！王工，保护好数据和设备！你们活着，我们才不算全输！”
维克多嘴唇颤抖，看着江灼决绝的眼神，最终，他重重地、艰难地点了点头，一把拉住了还想争辩的王工。
「坐标重新锁定。单次传送两人及指定物品，能量消耗降低至28%。准备就绪。」“回声”的声音响起，「请被传送者进入指定区域。」
“头儿……”王工声音哽咽。
“快走！”江灼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记得，如果我还活着……我会想办法去那个废弃营地找你们。如果……那就替我看看，外面的星空，是不是真的更自由。”
维克多强拉着王工，站到了传送区域中央。他最后看了江灼的背影一眼，那挺直的脊梁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传送启动。倒计时：5，4，3，2，1……」
耀眼却不刺目的白色光芒瞬间充满了核心室中央的区域！维克多和王工的身影在光芒中变得模糊、透明……
光芒骤熄。
核心室里，只剩下江灼一人，和那稳定嗡鸣的能源核心。
以及控制台上，冰冷的倒计时：38分钟。
“‘回声’，”江灼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
“准备启动‘秩序之壁’协议碎片。”
“以我为钥，以此为核心……”
“让我们看看，秩序与混沌，到底谁更胜一筹。”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