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家，瘫倒

鹅毛般的大雪正纷纷扬扬，将整个贝尔格镇染成一片苍茫的白色。

街道上，几个衣衫单薄的人正顶着风雪艰难地前行，他们背着沉重的货物，拉着破旧的雪橇，每一步都在厚厚的积雪中留下深深的脚印。

艾米裹紧了今天的斗篷，把狼耳压进了兜帽里面。

在这片蛮荒之地，活下来到底需要什么？是像那些冒险者一样，拥有足以对抗影兽的强悍力量？还是像那些教士一样，拥有坚定不移的信仰？

艾米以前不知道。

如今，她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

顶着漫天风雪到家时，艾米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冻成了一根冰棍。

那件厚实的白色毛皮斗篷在外面看起来威风凛凛，但现在已经是浸了水的棉被，沉重而冰冷。

她那位于贝尔格镇边缘的小木屋，在风雪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狂风吹散架。维克萨里昂家是契霜人几近家喻户晓的显赫贵族，但此刻能留给艾米的连一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

就这间不大的屋子，还是艾米靠自己花了不小的力气才得到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避风港。

她用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摸索着插进钥匙，费力地转动锁芯，推开那扇会发出呻吟般声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木柴燃烧、旧书和淡淡草药味的温暖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瞬间感觉活了过来。

还好出门的时候没熄炉子。

她反手关上门，将门外的风雪与喧嚣彻底隔绝，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那个在酒馆里游刃有余的艾米·维克萨里昂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懒散、疲惫，甚至有些邋遢的灵魂。

她随意地踢掉脚上那双几乎湿透了的厚底皮靴，靴子在地上滚了两圈，留下两道泥泞的雪水痕迹。又解开了斗篷的系带，随手将其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露出了里面那套为了保暖而穿得有些臃肿的衣物。

“真是累死我了……”一声毫无形象的呻吟之后，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壁炉前那张铺着兽皮的破旧扶手椅里。银色的狼尾无力地垂在地上，随着她调整姿势而懒洋洋地扫动着，将地上的灰尘扫起了一小片。在外面始终保持着警惕的狼耳也耷拉了下来，软趴趴地贴在她的银色长发上。

壁炉里的火焰还在噼啪作响，为这个不大的房间提供着唯一的光源和热量。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个堆满了各种零件和图纸的工作台。墙角靠着几个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从穆州地方志到蒸汽机械原理图，内容庞杂，显示出主人涉猎之广。

艾米就这么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任由温暖的火光烘烤着她冰冷的身体。

她放空了大脑，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直到身体渐渐回暖，她才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从怀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倒在桌子上。金币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这叮叮当当的声音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她仔仔细细地数了好几遍，然后心满意足地将它们收进一个更大的钱箱里，锁好，塞到床底下最隐秘的角落。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到了真正的安心。

这个操蛋的世界，只有金钱才能给人带来一丝丝安全感。

重新坐回椅子上，借着壁炉的火光，艾米习惯性地摩挲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一枚戒指。那是一枚古朴的银质戒指，上面雕刻着一头仰天咆哮的雪狼，狼的眼睛处镶嵌着两颗细小的蓝宝石，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微的光芒。

这是维克萨里昂家最后的遗物，也是她这具身体身份的唯一证明。

“维克萨里昂吗……”艾米整个人仰倒在椅子，抬起双手观察着手上的戒指，低声念着这个姓氏，语气里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听起来倒是挺唬人的，什么显赫的大贵族，结果呢？族人和父母为了那点可笑的荣耀和正直死在了大灾中，就给我留下这么个破戒指和一屁股的潜在仇家。哪怕在冲锋时考虑一下自己还没成年的女儿呢……”

她还记得自己在一年前刚醒来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胸前累赘、身后还多了条尾巴的少女时的惊恐与荒诞感。

花了几乎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并开始学着如何在这个并不先进、野蛮、充满危险的世界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