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艰难地撕开天际那片厚重如铅的阴云时，那持续了整整一夜、仿佛永无休止的尖啸与嘶吼，终于潮水般退去了。
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但这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我们……赢了？”
一个浑身浴血的契霜人战士，茫然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地平线，用几乎说不出话的嗓子，干涩地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他。
但另一个站在他身边的烛火骑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发出了一声嘶哑到破音的狂吼。
“我们赢了——！！！”
这声吼叫，仿佛是一颗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引爆了整个长夜关。
先是零星的、压抑不住的欢呼，随即汇聚成震耳欲聋的声浪，从城墙的这一头传到另一头。
幸存的守军们，无论是烛火骑士、契霜人战士，还是那些拿着工业扳手的工人们，都像是疯了一样。
他们互相拥抱着，用沾满血污和油渍的手，重重地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他们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笑得停不下来。
放眼望去，关外的聚落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扭曲的钢铁与蒸发的阴影共同构成的、宛如地狱般的诡异平原。
那些响应着艾米意志而苏醒的钢铁造物，如今已然静止。
它们保持着战斗的最后姿态，如同一座座沉默而悲壮的雕塑，身上挂满了凝固的黑色粘液。
但这片废墟，此刻在幸存者眼中，不再是悲伤的象征，而是一座用敌人的尸骸堆砌而成的、无比辉煌的功勋碑。
……
“看见了吗！那是我帮忙干掉的！”
一个断了胳膊的利爪帮成员，用完好的那只手指着远处一具被钢铁巨爪贯穿的攻城巨兽残骸，唾沫横飞地对身边的人吹嘘着，尽管谁都知道那不是他干的，但没有人戳穿他，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斯科莉靠在一处坍塌的墙垛上，一条手臂用破布胡乱地吊在胸前。
她望着关外那片曾是她子民家园的废墟，眼角滑下一行滚烫的泪水，但嘴角却咧开一个狂野而骄傲的笑容。
她活下来了，她的战士们活下来了，这就够了。
不远处，巴哈正一屁股坐在一堆碎石上，用一块破布，极其缓慢地擦拭着他的佩剑。
他一边擦，一边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调子跑得能让巨龙迷路。
他脸上的那种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又回来了，带着一种只有老兵才懂的、看透生死的释然。
“干得不错，小子们，回去我请你们喝酒！管够！”
他对着周围一群东倒西歪的骑士喊道，引来了一片有气无力的叫好声。
指挥中心里，黛弥依旧站在巨大的沙盘前。
她的军装上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迹，声音因过度嘶吼而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但当她接收到各个防区传来的、确认黑暗之潮彻底退却的消息时，那张始终紧绷如钢铁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弛。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硝烟和血腥味，但对她而言，这是胜利的味道。
“统计伤亡，救治伤员，清点物资，修复防御！天亮了，活都他妈给我干起来！”
她的命令依旧简短而有力，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如释重负的颤抖。
然而，这份狂喜并没能持续太久。
“喂，看到我家那小子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