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业看着她。这是他返回帝都后,在统帅部、在导师的宅邸、在沈明哲的书房之后,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和他对话。
“如果我说……是呢?”林建业的声音沙哑,“如果我说,我累了,我放弃了呢?这不正是你们……所有人,都希望的结局吗?”
沈婉晴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抓紧了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如果真是这样,”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低沉下去,“那你就不是‘疯子’,你是个‘懦夫’。而我沈婉晴,绝不会嫁给一个懦夫。”
林建业僵在了原地。
“你知道吗,建业。”沈婉晴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历史学者的空灵,“我这几天,一直在看黑石山隘口的战报,也翻阅了帝国近五十年的边境冲突史。”
“我看到的,和你一样。那不是‘意外’,那是‘必然’。”
“帝国的‘秩序’已经僵化了。我父亲和楼下那些人,他们不是在维护‘秩序’,他们是在维护一座‘精美的坟墓’。”
她猛地转过身,勇敢地直视着林建业的眼睛,那双眸子里闪烁着泪光,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灼热”的火焰。
“他们在楼下嘲笑你,说你是‘疯子’。我父亲在楼上劝你,说你是‘冲动’。”
“但是,建业,”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激情,“我知道,你不是‘疯子’,也不是‘冲动’。”
“你只是……在帝都所有沉睡的人群中,第一个醒了!”
林建业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
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冰冷,所有的“低处政治”,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没想到,那个看穿他所有伪装、理解他所有痛苦、认同他所有“异端”理想的人,不是导师楚天雄,不是战友祝云山,而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研究历史的女子。
“婉晴,你……”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父亲劝你为了我而‘放弃’。”沈婉晴上前一步,无视了两人之间尚未明确的关系,轻轻握住了林建业那只因愤怒和压抑而冰冷的手。
她的手心,温暖而坚定。
“但我请求你,为了我,为了我们未来的孩子……不要放弃。”
“去那个‘废料堆’吧。”
“去‘休养’,去‘沉淀’,去‘扮猪吃虎’。”
“去把你父亲那份尘封的《构想》,变成真正的钢铁。无论需要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
她踮起脚尖,用她温热的手,轻轻抚平了林建业紧锁的眉头。
“我会在帝都……等你回来。带着你的钢铁洪流,碾碎这一切的‘安稳’和‘秩序’。”
林建业看着她。
统帅部的羞辱,博格的“忠告”,沈明哲的“劝降”……所有施加在他身上的冰冷枷锁,在这一刻,被她眼中那灼热的光芒,彻底熔化了。
他那颗被政治淬火得冰冷的心脏,重新注入了最炽热的血液。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