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祝云山沉浸于内燃机的秘密信仰，并被童年的阴影所塑造的同时，帝都的，终于向他这块冷板凳伸出了迟钝的触手。
这天下午，装备总局b栋三楼的“蒸汽动力与传动研究室”，气氛一如既往的安静。
祝云山正低着头，校对一份《标准蒸汽阀门密封圈民用磨损报告》。这是一份枯燥到极点的工作，但他做得一丝不苟，仿佛这就是他身为工程师的全部价值所在。
“祝云山！”
人事处的文员再次出现，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丝……怜悯。他捏着一份文件，仿佛捏着什么脏东西。
“你的调令。”文员将文件扔在他的桌上。
这一次，整个研究室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在林建业“冲击统帅部”事件过去三天后，这位“疯子”少校唯一的“技术随员”，终于迎来了他意料之中的“审判”。
祝云山缓缓地放下铅笔。他那颗在过去无数个深夜里，因“内燃机”而狂跳的心脏，此刻猛地一缩。
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他拿起调令，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展开。
“……工程师祝云山，因技术路线与总局主流规划相悖，且研究项目不具备短期实用价值。兹决定，将其调离本局，即刻生效。新任命：第17号武器测试场，技术员。职责：协助评估废旧武器的回收价值……”
研究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即，是几声压抑不住的、极轻的窃笑。
第17号武器测试场！帝都的“垃圾堆”，工程师的“坟墓”！
所有人都认为，祝云山这辈子彻底完了。他不仅被踢出了装备总局，还被“流放”到了一个比修下水道更不堪的地方。
“祝……祝工，”隔壁桌的老绘图员，那个曾劝他“忍忍”的中年人，此刻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同情地摇了摇头，“唉，你这……这可真是……”
那位金边眼镜的主管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冷漠。
“祝云山，总局的决定是公正的。”他居高临下地宣布，“这里是研究‘帝国动力’的地方，不是‘拖拉机修理厂’。人事处给了你一个小时收拾私人物品，立刻去报道。”
祝云山没有说话。
在所有“怜悯”、“嘲讽”和“轻蔑”的目光中，他只是沉默地站起身。
他那张苍白的、戴着厚眼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不甘，甚至没有绝望。
他只是“麻木”。
他开始收拾东西。几本被翻烂的《内燃机原理》、一本厚厚的计算手稿、一把黄铜计算尺，以及一些私人绘图工具。
“看看，他还要带走那些‘垃圾’。”
“也许他去‘评估废铁’，正好专业对口。”
祝云山充耳不闻。他将所有东西塞进那个老旧的帆布包，背在背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张他坐了三年的“冷板凳”，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关上。
研究室里爆发出了一阵轻松的议论声。
“总算把这个怪胎送走了。”
“凯勒教授的路线，才是帝国的正途！”
……
祝云山走出装备总局的大门，帝都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那张“麻木”的脸，在走出大门阴影的那一刻，瞬间扭曲了。
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狂笑出声。
他几乎是飞奔着冲向了公共蒸汽巴士站，跳上了一辆开往南三区“铁砧巷”的巴士。
他回到了那间十平米的、黑暗的公寓。
他反锁上房门，将帆布包扔在地上，然后靠着门，剧烈地喘息着。
他那瘦弱的身体，因为压抑不住的狂喜而剧烈颤抖。
“第17号武器测试场……”
“评估废旧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