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战区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d-19区荒凉的冻土。
这里是演习场的边缘,地势低洼,积雪还没化尽。但今天,这里的寒冷被远处的一股热浪彻底压制了。
那是在两公里外的红军集结地。
那里灯火通明,蒸汽升腾。数百台发动机同时预热的轰鸣声,汇聚成了一股低沉的雷鸣,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何山站在猎虎坦克的履带旁,手里拿着半个冷硬的黑面包,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红军阵地的中央。
那里停着一头真正的怪兽。
凯勒教授用两百万马克堆出来的移动堡垒——那门基于铁路炮底盘改造的150毫米自行火炮。它那高耸的炮塔像是一座移动的灯塔,厚重的装甲板在探照灯下反射着令人绝望的寒光。
我的乖乖……何山喃喃自语,那是坦克吗?那是把一艘巡洋舰开上岸了吧?
那就是钱的声音。祝云山裹紧了身上的破大衣,推了推眼镜,150毫米口径。只要一发,哪怕没打中,光是爆炸的冲击波就能把我们的悬挂系统震散架。
高平坐在炮塔顶端,通过瞄准镜观察着那头巨兽。
射程三千米以上。高平冷冷地说道,如果它部署在k-29高地,整个演习场都在它的覆盖范围内。我们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刘承风抱着电台,脸色苍白。他在耳机里听到了红军通讯频道的嘈杂声,那种千军万马调动的气势,让他这个只指挥过几十个信号模拟器的人感到窒息。
我们就像是拿着牙签去捅大象。刘承风绝望地说。
林少校!
一声高喊打破了d-19区的死寂。
一辆挂着皇家纹章的吉普车停在了营地外。一名穿着礼服的少校副官跳下车,快步走到林建业面前。
演习总导演部传唤。副官面无表情地说道,请林建业指挥官立刻前往中央观礼台,签署最终的演习确认书。
林建业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满是油污的工装。
他没有换上礼服,因为他根本没有。
头儿。何山喊了他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等我回来。
林建业只说了这四个字,便转身上了吉普车。
……
中央观礼台。
这里是整个演习场视野最好的位置,搭建在一座小山丘上。巨大的遮阳棚下,摆满了铺着天鹅绒的长桌和软椅。
帝国的权贵们云集于此。
穿着华丽制服的将军、佩戴着勋章的贵族、拿着香槟的内阁大臣,还有那些来自外国的武官,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当林建业走进这里时,原本喧闹的观礼台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他那一身沾满机油和泥土的工装,在这个充满了香水味和金丝银线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他就像是一个闯入了宫廷舞会的乞丐,或者是……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囚徒。
林建业无视了周围那些鄙夷、嘲弄和怜悯的目光。
他径直走向主看台。
那里坐着三个人。
中间的,是帝国皇太子,赢昭。他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岁出头,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陆军作战服,与周围的奢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左边,是这次演习的红军指挥官,博格大公。他手里端着高脚杯,脸上挂着胜利者特有的微笑。
右边,是帝国科学院的院长,凯勒教授。他正指着远处那台移动堡垒,向皇太子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参数。
林少校。
博格大公率先开口了。他放下酒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林建业。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会迷路在哪个废料堆里。
林建业立正,敬礼。
报告殿下。林建业的声音不卑不亢,路虽然难走,但我还是走到了。
很好。博格指了指桌上的一份文件,既然来了,就签字吧。这是生死状。签了它,演习就可以开始了。
林建业走到桌前。
那是一份《演习责任确认书》。上面密密麻麻地列满了条款,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蓝军(林建业)必须独自承担演习中的一切后果,包括但不限于装备损坏、人员伤亡,以及战败后的军事法庭审判。
这是一份卖身契。
林建业拿起了笔。
慢着。
一直沉默的皇太子赢昭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少校。赢昭看着林建业,目光清澈,我听说,你的部队只有一辆车,五个人。
是,殿下。
而你的对手,赢昭指了指远处的红军阵地,是一个整编装甲教导团,外加科学院的最新实验武器。还有两百万马克的专项预算。
赢昭转头看向博格,语气中带着一丝锋芒。
皇叔,这就是您说的公平对决吗?
殿下。博格微微欠身,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这是战争。战争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林少校既然声称他的新理论可以颠覆传统,那他就必须在最极端的环境下证明自己。如果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那只能说明他的理论是垃圾。
赢昭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什么。
殿下。
林建业突然插话了。
皇叔说得对。林建业看着赢昭,战争没有公平。
他转向博格,目光如刀。
我也从来不需要公平。因为强者,是在不公平中杀出来的。
博格的笑容僵了一下。
林建业低下头,在那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破了纸张,力透纸背。
但是,林建业签完字,却没有放下笔,我有一个请求。
说。博格有些不耐烦。
既然是赌局,那就该有赌注。林建业说,皇叔押上了海军的预算,我押上了我的命。这很公平。
但我觉得还不够。
林建业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那是他来之前就写好的。
他把纸摊开,拍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凯勒教授凑过来看了一眼,念道,军令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