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山转过身,看着林建业,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头儿,凯勒在撒谎。或者说,他在误导整个帝国的工程界。”
“什么意思?”林建业问。
“他一直强调7号钢必须配合重型铸造,必须依附于蒸汽要塞的庞大结构才能发挥作用。他让所有人都以为,这种钢材只能用来造城墙。”
祝云山指着那块刚刚冷却的钢板。
“但实际上,经过等温淬火的7号钢,它的韧性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它完全可以被轧制成更薄的板材,甚至可以进行大角度的弯曲!”
“这意味着什么?”何山问。
“意味着,”祝云山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我们不需要像凯勒说的那样,靠堆砌厚度来换取防御!”
祝云山冲到工作台前,一把扫开了上面的杂物,铺开了那张二号车的设计图。
“凯勒的理论是垂直装甲。他认为只有足够厚的钢板才能挡住炮弹。所以他的要塞炮塔重达几百吨,只有蒸汽机能推得动。”
“但是,”祝云山用笔在图纸上重重地划了一道斜线,“既然7号钢的韧性这么好,为什么我们要把它竖着放?”
“如果我们把它倾斜过来呢?”
“六十度!不,甚至七十度!”
祝云山在图纸上疯狂地勾勒着。
“如果我们将钢板倾斜,物理厚度虽然只有六十毫米,但炮弹水平打过来的穿透路径,将超过一百二十毫米!”
“而且,这种硬度配合大倾角,会极大地增加跳弹的概率!”
“我们不需要造移动的城墙。”
祝云山抬起头,看着所有人。
“我们要造的,是让炮弹滑开的盾牌。”
“凯勒说轻型平台无法承载重防护。那是他错了。因为他只懂堆砌,不懂几何。”
“这就是我的反驳。”
祝云山把记号笔拍在图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要用他的材料,用他的工艺,造出一台彻底否定他理论的战车。”
“我要让他在冬雷演习上亲眼看到,他引以为傲的穿甲弹,是怎么被他瞧不起的薄皮坦克弹飞的!”
机修库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祝云山这番话震撼了。
这是一个被主流抛弃的技术员,对帝国最高学术权威发出的宣战书。
林建业看着祝云山。
他看到了那个曾经唯唯诺诺、只会躲在角落里算数据的书呆子,正在蜕变成一个真正的总工程师。
凯勒教授的公开课,不仅送来了技术,更送来了觉醒。
“说得好。”林建业走上前,看着那张被修改得面目全非,却充满了攻击性的图纸。
“这才是我们要的二号车。”
“不是移动的碉堡。”
“是穿着滑溜溜盔甲的刺客。”
林建业转向何山。
“老何,听到了吗?”
“听到了。”何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里的光比电弧还要亮,“把钢板斜着焊。这活儿我熟。只要祝工算准了角度,我保证焊得比娘们的腰还从顺。”
“高平。”林建业看向角落里的狙击手。
“在。”
“这种大倾角装甲,会压缩内部空间。你的炮塔会变得很挤。”
“无所谓。”高平淡淡地说,“只要死不了,挤点没关系。”
“那就开工。”
林建业下达了命令。
“我们还有二十天。”
“把这些钢板,变成凯勒教授的噩梦。”
祝云山重新拿起了数据板,他的手不再颤抖,眼神不再迷茫。
他转过身,背对着那张被他画了叉的论文,走向了那台冰冷的轧钢机。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仰望权威的学生。
他是圣地的祝云山。
他是那个即将用钢铁和几何学,去反驳整个旧时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