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区综合测试场的泥浆还在猎虎战车的履带上缓缓滴落，发动机的余热扭曲着周围寒冷的空气。
那一幕填平壕沟、飞跃天堑的画面，依然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回放。
但演习导演部并没有给林建业任何喘息的机会。
扩音器里再次传来了冰冷的指令。
第三阶段测试。目标：鹰嘴坡。限时二十分钟。
鹰嘴坡。
听到这个名字，观礼台上的军官们不由得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声。就连一直保持着沉稳的皇太子赢昭，脸色也微微一变。
那是北方战区最着名的天险之一。
与其说是一个坡，不如说是一面倾斜的峭壁。它的平均坡度超过了三十五度，最陡峭的地方甚至接近四十五度。而且，坡面上覆盖着常年不化的冻土和松动的碎石，摩擦力极低。
在帝国的装甲兵操典里，这种地形被明确标注为坦克禁区。只有装备了绞盘和辅助动力系统的轻型山地车辆，才敢尝试攀登。
对于重型坦克来说，这不仅是难，而是送死。
博格大公终于重新坐直了身体。他那张阴沉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冷酷的期待。
凯勒教授，你怎么看？博格问道。
凯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远处那座陡峭的山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物理学不会说谎，殿下。凯勒指着场下的猎虎战车分析道，这台车最大的问题，就是它的重心。
为了追求所谓的倾斜装甲和正面防御，他们把大量的重量都堆积在了车体前部。再加上那门长得离谱的火炮，这辆车的重心极度靠前。
在平地上，这也许不是问题。但在大角度爬坡时，重力线会迅速后移。一旦超过临界点，车头就会因为失去抓地力而扬起，或者因为重心失稳而向后翻滚。
凯勒做了一个翻转的手势。
六十吨的废铁，会像一块石头一样滚下来，把里面的人压成肉泥。这不仅仅是动力的问题，这是力学的死刑。
博格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少校，祝你好运。博格在心里冷笑道。
……
d-19区。
猎虎战车的驾驶舱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何山看着远处那个耸立在寒风中的陡坡，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头儿，他们这是要以此谋杀啊。何山握着操纵杆的手心里全是汗，那个坡度，我就算开空车上去都费劲，更别说现在背着几十吨的装甲和炮弹。
能不能绕过去？刘承风在后舱问道。
不能。林建业站在车长位上，用望远镜观察着地形，两边都是悬崖，只有中间这一条路。这是唯一的通道。
可是……祝云山拿着计算尺，脸色惨白，凯勒说得对。我们的重心太靠前了。一旦坡度超过三十度，履带的前端就会离地，只有后半段着力。那样的话，压强会瞬间增大，很容易打滑。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如果不小心，我们真的会翻过去。祝云山绝望地说。
林建业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这是博格的绝杀。
之前的泥沼测试，博格是想证明猎虎跑不动。现在的爬坡测试，博格是想证明猎虎站不稳。
如果他们拒绝测试，或者绕路，那就等于承认了失败。之前的胜利将变得毫无意义。
我们不能退。林建业的声音在车舱内回荡。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板。
祝工。林建业突然问道，还记得我们在设计悬挂系统时，你为了解决火炮后坐力问题，加装的那套东西吗？
你是说……祝云山愣了一下，液压主动调节阀？
对。林建业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说过，我们可以通过调节液压油的流量，来改变车身的俯仰角度，以抵消开炮时的震动。
是的，那是为了稳住炮口。祝云山不解，但这和爬坡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林建业语速飞快，既然我们能用它来抵消后坐力，为什么不能用它来抵消重力？
如果我们在爬坡的时候，手动降低前悬挂的高度，抬高后悬挂的高度，会发生什么？
祝云山的大脑飞速运转。
车头降低……车尾抬高……那样的话，车身相对于坡面的夹角就会变小！重心会前移！
就像一只壁虎贴在墙上！何山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反应了过来。
没错。林建业点头，只要我们能始终保持车身贴地，重心就不会失衡。履带就能咬住地面。
但是……祝云山犹豫道，那套系统原本只是为了微调，从来没有在大负荷下进行过这种极限操作。液压管路可能会爆裂。
那就让它爆！林建业吼道，只要能爬上去，就算把油漏光了也值得！
祝工，你来控制悬挂。林建业下令，何山，你只管踩油门。高平，把炮口降到最低，当配重用！
是！
全员准备。
林建业深吸一口气，看向那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让我们去征服它。
轰——！
开山发动机发出一声怒吼，黑烟滚滚。
猎虎战车猛地冲了出去，向着鹰嘴坡发起了冲锋。
开始的一段路是缓坡，何山把速度提到了极限，试图利用惯性冲过第一道难关。
战车像一颗炮弹一样撞上了陡坡。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内的人猛地向后一仰。
抓稳了！何山大喊。
履带咬住了冻土，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四十多吨的重量压在碎石上，火星四溅。
随着坡度越来越陡，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发动机的轰鸣声变得沉闷而吃力，转速表在红线区域疯狂跳动。
三十度。
三十五度。
车头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
打滑了！何山感到手里的方向盘变得轻飘飘的，那是前履带失去抓地力的信号。
祝工！林建业大吼。
知道！祝云山扑在液压控制阀前，双手死死握住那个红色的旋钮。
前悬挂，泄压！后悬挂，加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