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默斯多夫的夏天来得格外早。
热浪扭曲着基地大门上方那块崭新的招牌。那是一块巨大的铁皮牌子,上面用醒目的红漆写着一行大字:
帝国北方重型机械制造厂。
在这一行大字的下面,还有一行稍小的标语:
让皇家的动力,以此耕耘帝国的每一寸土地。
如果不看旁边那块不起眼的、依然挂着“军事禁区”牌子的小门,任何路过的人都会以为这是一家生意兴隆的民用工厂。
事实上,它现在的生意确实好得令人眼红。
大门口的土路上,停满了来自帝国各地的卡车。有的挂着南方军区的牌照,那是来拉橡胶交换货物的;有的挂着西部矿业公司的标志,那是来抢购矿山抢险车的;甚至还有不少一看就是暴发户的私家车,那是各地的农场主亲自带着现金来提货的。
这里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帝国拖拉机厂。
楚天雄站在调度室的窗口,看着下面那条长龙,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器,喊得嗓子都哑了。
后面的别挤!排队!那个拉煤的,把你的车往后挪!那是给农业部视察团留的停车位!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会计吼道。
今天的出货量是多少?
报告厂长。会计——一个被招安的落魄账房先生,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上午出库二十辆‘皇家一号’,下午还有十五辆。另外,配件车间卖出了五百个耐磨履带板,还有三吨润滑油。
楚天雄看着账本上那不断跳动的数字,脸上乐开了花。
发了。真是发了。
这哪里是造车,这简直是在印钞票。
一辆用废钢和再生橡胶拼凑出来的“皇家一号”,成本不到三百马克,出厂价却高达一千五。而且概不赊账,只收现金或硬通货。
这笔源源不断的现金流,像是一条奔涌的大河,滋润着这个原本干涸的基地。
但在这繁荣的表象之下,一场更为精密的伪装正在进行。
……
林建业的办公室里。
快点!把那张e-50的结构图收起来!换上收割机的图纸!
林建业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指挥着手忙脚乱的刘承风。
头儿,这也太假了吧?刘承风把一张画着巨大镰刀的收割机图纸挂在墙上,遮住了原本的坦克剖面图,那个收割机的刀片怎么看怎么像坦克的诱导轮。
那是艺术夸张。林建业把军帽扔进抽屉,换上了一顶看起来很随和的鸭舌帽,农业部的大臣不懂这些。他只关心能不能帮他在皇帝面前露脸。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帝国农业大臣,罗伯特爵士,将亲自莅临视察。
这位爵士是个狂热的农业改革派。他一直梦想着用机械化手段解决帝国的粮食危机。当他听说北方有个工厂能造出“像坦克一样强劲”的拖拉机时,他激动得连夜坐火车赶了过来。
这不仅是视察,更是送钱。
只要能忽悠住这位爵士,库默斯多夫就能拿到一大笔农业专项补贴,还能获得更高级别的物资采购权。
来了!何山冲了进来,车队进门了!
准备接客。林建业深吸一口气,脸上挂上了热情的笑容。
几分钟后。
罗伯特爵士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走进了车间。他是个身材矮胖、红光满面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根精致的手杖,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林厂长!爵士热情地握住林建业的手,久仰大名!听说你们这里是把剑铸为犁的典范?
爵士过奖了。林建业谦虚地说道,我们只是想为帝国的农业尽一份绵薄之力。您看,这就是我们的拳头产品——皇家一号。
他指着流水线上正在组装的一辆底盘。
那就是e-10的底盘。只不过去掉了装甲,换上了开放式的驾驶座,车头挂着巨大的推土铲,车尾拖着深耕犁。
为了显得更“民用”,工匠们甚至贴心地在驾驶座旁边焊了一个放水杯的架子。
好!好!好!爵士围着那辆车转了几圈,拍打着那厚实的钢板,这用料,扎实!比那些进口的洋货强多了!这钢板有多厚?
呃……祝云山在一旁擦了擦汗,大概……两厘米。为了配重,增加抓地力。
两厘米!爵士惊叹道,这简直就是个铁疙瘩!这就是我们要的!南方的那些硬土,非得这种家伙才能啃得动!
能演示一下吗?爵士迫不及待地问道。
当然。林建业给何山使了个眼色。
何山心领神会,跳上一辆刚刚下线的“拖拉机”。
为了这次演示,他们特意在基地的后院开辟了一块试验田。只不过那块地并不是良田,而是布满乱石和树桩的荒地。
嗡——!
开山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虽然经过了消音处理,但这台坦克引擎的底气依然让人感到震撼。
黑烟腾起。
何山挂上低速档,松开刹车。
皇家一号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拖着身后那个重达一吨的深耕犁,冲进了荒地。
咔嚓!
一声脆响。
一棵碗口粗的枯树被直接撞断,卷进了车底,瞬间变成了一堆木屑。
砰!
深耕犁撞上了一块埋在地下的花岗岩。
如果是普通的拖拉机,这时候早就翻车或者断轴了。
但皇家一号只是猛地一震,发动机发出了一声更加狂暴的怒吼。履带死死咬住地面,液压悬挂剧烈压缩。
给我起!何山大吼。
嘎吱吱——
那块半人高的花岗岩,竟然被生生地从土里犁了出来,翻滚着推向一边。
泥土飞溅,烟尘滚滚。
这台机器以一种近乎暴力的姿态,在荒地上开出了一道深达半米的沟壑。
天哪……罗伯特爵士张大了嘴巴,手杖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这……这是耕地吗?这简直是在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