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默斯多夫的地下绘图室,安静得只能听见圆规在纸面上划过的沙沙声。
这里是整个基地的神经中枢,也是绝对的禁区。墙壁上挂满了e-50和e-75坦克的结构图,每一张都代表着这个时代装甲技术的巅峰。
但今天,祝云山并没有在设计新坦克。
他在做一件让所有工程师都感到羞耻,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他在“毁”图。
林建业站在他身后,手里夹着一支烟,并没有点燃。他看着祝云山笔下的线条,眼神幽深。
祝工,做得自然点。林建业轻声说道,凯勒教授虽然是个傲慢的蠢货,但他不是瞎子。如果你在图纸上画个方形的轮子,他是不会信的。
我知道。祝云山推了推眼镜,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这比设计一辆好车还要难。我必须让它看起来完美无缺,但在骨子里却是烂的。
他指着图纸上那个极其复杂的变速箱总成。
看这里。祝云山用笔尖点了点那个终传动齿轮,我把这个齿轮的模数改小了百分之十。从理论计算上,这能提高传动效率,让车跑得更快。
凯勒一定会喜欢这个设计。因为这符合他‘追求极致效率’的审美。
但是……
祝云山的手指微微颤抖。
但是在实战中,一旦这辆车在全扭矩状态下进行急转弯,或者在泥泞路段强行换挡,这个齿轮根部就会因为应力集中而崩断。
这辆车会瞬间变成废铁。
还有这里。祝云山又指向了发动机舱的散热布局。
我设计了一套非常精密的迷宫式风道。这能有效降低红外特征,看起来很先进。
但这会造成死角。热量会积聚在燃油泵附近。只要连续行驶超过五十公里,或者环境温度超过三十度,燃油泵的气阻现象就会导致发动机自燃。
它是一枚定时炸弹。
祝云山放下笔,看着这张堪称艺术品的图纸。
全重四十五吨,七十五毫米长管炮,前装甲八十毫米。纸面数据足以碾压现在所有的现役坦克。
但这辆车,跑不远,修不好,甚至会烧死自己的乘员。
它叫什么名字?林建业问。
既然是专门为博格大公准备的礼物。祝云山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我们就叫它‘黑豹’吧。
黑豹。
林建业点了点头。
很好听的名字。优雅,致命。
只不过,这一次它致命的对象,不是敌人,而是驾驶它的人。
把图纸做旧。林建业下令,要在上面弄点油渍,弄点折痕。要让它看起来像是从总工程师的办公桌上偷出来的孤本。
剩下的,交给赵高明。
……
两天后。
库默斯多夫以南五十公里,一个名叫“断桥镇”的边境小站。
这里是博格大公控制区与北方战区的交界处,也是各路牛鬼蛇神混杂的三不管地带。
深夜,大雨倾盆。
一个穿着灰色雨衣、提着皮箱的男人,正跌跌撞撞地在泥泞的小巷里奔跑。他的神色惊恐,不时回头张望,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他叫李明,是库默斯多夫的一名“高级绘图员”。
当然,这只是他的剧本。实际上,他是赵高明手下最出色的特工之一。
而在他身后几百米的地方,几道手电筒的光柱正在雨幕中乱晃,伴随着几声狗叫和宪兵的怒吼。
站住!别跑!抓活的!
那是楚天雄亲自带队的“追捕组”。为了演得逼真,他们甚至牵来了真正的狼狗。
李明跑进了一家破旧的旅馆。
他并没有躲进房间,而是径直冲向了旅馆的后门——那里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在河边的码头上,停着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
船头上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的船夫。
船家!快开船!李明跳上船,把一叠湿漉漉的马克塞进船夫手里,去南岸!快!
船夫收了钱,竹篙一点,小船离岸而去。
就在这时,岸上传来了枪声。
砰!砰!砰!
子弹打在水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李明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倒在了船舱里。鲜血(那是早已准备好的血袋)染红了他的雨衣。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那个皮箱死死地塞进了船舱底部的暗格里。
告诉……告诉接头人……东西……在……
话没说完,他的头一歪,不动了。
船夫吓得脸色惨白,拼命划船,消失在了雨夜的黑暗中。
岸上,楚天雄带着宪兵追到了河边。
妈的!让他跑了!楚天雄对着河面空放了几枪,怒骂道,回去怎么跟将军交代!
他转身对身边的宪兵吼道:封锁河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个皮箱里装的是基地的命根子!
……
第二天清晨。帝都。海军情报局。
那个“吓坏了”的船夫,此刻正跪在费舍尔上校的办公室里,瑟瑟发抖。
而在费舍尔的办公桌上,放着那个沾满了泥水和血迹的皮箱。
皮箱已经被打开。里面是一卷用油纸层层包裹的蓝图。
图纸的边缘有些磨损,上面还沾着那个“叛徒”的血手印。
费舍尔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展开图纸。
当他看到那个复杂的变速箱结构,以及那个标注着“极密”字样的标题栏时,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e-50主战坦克全套设计图。
这就是传说中库默斯多夫正在秘密研发的决战兵器。
快!费舍尔的声音都在颤抖,备车!去科学院!把凯勒教授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