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的灯光是刺眼的白色，照在人身上，连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都看得隐约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带着涩味的气息，医生说这叫“消毒水”，和温景然熟悉的草药味截然不同，冷冽得让他有些不适。
他趴在诊疗台上，背部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被灯光一照，那道深可见骨的划痕显得格外狰狞。医生戴着白色的手套，拿着沾了消毒水的棉球，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
冰凉的液体触碰到皮肤，带着尖锐的刺痛，比陆星辞刚才的清理要疼得多。温景然咬紧牙关，硬是没哼出声，只是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双手紧紧攥着诊疗台的边缘，指节泛白。
“嘶……这伤可不轻啊。”医生一边清理一边咂舌，语气里带着专业的审视，“看着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的，边缘还不规则，感染得挺严重。”
陆星辞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那个红色的急救包，闻言皱了皱眉：“医生，她……会不会有危险？”
“不好说。”医生头也没抬，拿起一把小巧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伤口周围已经化脓的组织，“失血太多了，你看她这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而且……”
医生顿了顿，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凑近了些，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按了按伤口附近的皮肤。
“奇怪了……”他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姑娘身上怎么有尸斑？”
尸斑？
温景然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他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人死之后，血液停滞，皮肤会出现暗红色的斑点，那是死亡的标志。
医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继续说道：“看这尸斑的颜色和分布，至少死了两天了……可她怎么还能动？还能说话？这不合常理啊……”
“死了两天”……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温景然的心上。
他一直怀疑这具身体已经死了，山洞里的纸钱、白骨，还有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都在印证这个猜测。可直到此刻，从一个陌生的“医生”口中听到这句话，他才真正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他占据的，是一具已经死去两天的躯体。
他是一个……借尸还魂的“活死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比消毒水的冷冽更甚，让他浑身冰冷，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他想起自己在山洞里醒来时的剧痛，想起身上的伤口，想起那些模糊的被拖拽的记忆……原来在他“醒来”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遭遇了不测，甚至已经死了。
那他呢？他温景然，又算什么？
是夺舍了这具尸体的孤魂野鬼吗？
“医生，您说什么呢？”陆星辞显然也被医生的话惊到了，语气带着不解，“她好好的……怎么可能死了两天？”
医生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干咳了两声，掩饰住惊讶，重新专注于伤口：“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失血过多也会导致皮肤出现类似的瘀斑……好了，先清创缝合，再打个消炎针，观察一下。”
他的语气恢复了专业，但温景然能感觉到，医生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困惑。
接下来的处理，温景然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缝合伤口的针线穿过皮肉，带来一阵阵刺痛，但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死了两天”这几个字，还有那个关于“活死人”的可怕念头。
他甚至没注意到陆星辞什么时候去付了医药费，也没听到医生在叮嘱些什么。直到陆星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猛地回过神。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陆星辞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担忧，“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不能再劳累了。”
温景然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陆星辞。少年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盒，上面印着他看不懂的字，应该是医生开的药。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干涩得厉害。
除了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个陌生的少年，不仅救了他，还为他付了医药费，这份恩情，让他有些无措。
医生走了过来，把药递给陆星辞，又叮嘱道：“这是消炎药，按说明吃。伤口每天换一次药，别碰水。最重要的是，必须静养，她现在太虚弱了，再折腾下去，神仙也救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