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美术教室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像打翻了的金色墨水。画架整齐地排列在墙边，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混合气味，带着点微涩的清新，和温景然熟悉的墨香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安心。
美术老师是个留着长卷发的女老师，说话时总带着笑意：“今天我们画‘校园一角’，可以自由选择场景，但要求两人一组合作完成，一个人画主体，一个人画背景，最后要融合成一幅完整的作品。”
她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同学们纷纷寻找自己的搭档。林晓雨冲温景然挤了挤眼，刚想走过来，就被后排的男生叫住——他想和林晓雨一组，因为她的水彩画得格外鲜亮。
温景然看着林晓雨抱歉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她其实不太擅长和人合作画画，在温家时，她的工笔画从来都是独自完成，一笔一画，安静而专注。
“没人跟你一组吗？”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熟悉的温和。温景然转过头，看到陆星辞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画板和素描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嗯……”温景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我们一组吧。”陆星辞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画架旁放下东西，“我刚好也没找到搭档。”
“好啊。”温景然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烫。和陆星辞一起画画，好像是件很让人期待的事。
老师给每组发了一张很大的画纸，差不多有半张课桌那么大，需要两人一起抬着才能铺在地上。“这张纸够你们发挥了，好好合作。”
温景然和陆星辞一起把画纸铺在靠窗的地板上，阳光刚好落在纸面上，让白色的画纸泛着淡淡的金光。
“你想画什么？”陆星辞蹲下身，手里拿着铅笔，“我擅长素描，可以画教学楼或者操场这些线条明显的景物。”
温景然想了想，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几棵枫树正红得热烈，树下还有丛丛簇簇的野菊，黄的、白的，开得热闹。“我想画那边的树和花，可以吗？”她的工笔画最擅长描摹花草，线条细腻，配色雅致。
“当然可以。”陆星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点头，“那我画教学楼，你画旁边的树林和花草，刚好能融合在一起。”
分工确定后，两人便开始动笔。陆星辞先用铅笔勾勒教学楼的轮廓，他的线条干净利落，寥寥几笔就把教学楼的层次和立体感表现了出来，窗户的比例、屋顶的弧度，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温景然则专注于描摹窗外的景物。她没有直接用颜料，而是先用极细的铅笔勾勒花草的形态——枫叶的脉络、野菊的花瓣、草叶的卷曲，都画得细致入微，带着工笔画特有的灵动。
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陆星辞偶尔会侧过头看她画画，她的睫毛很长，低垂时像两把小扇子，鼻尖因为专注而微微蹙起，神情认真得让人不忍打扰。
温景然也会偷偷看他。他握笔的姿势很好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铅笔，在纸上流畅地滑动，专注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连额前垂下的碎发都透着温柔的气息。
两人都没说话，却有种莫名的默契。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还有远处隐约的下课铃声，构成了一幅安静而和谐的画面。
画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陆星辞的教学楼已经初具雏形，连墙面的纹理和窗户上的反光都画了出来，逼真得像照片。温景然的花草也勾勒完毕，细节丰富，仿佛下一秒就能闻到花香。
“可以上颜色了。”陆星辞放下铅笔，看向温景然，“你用你的水彩，我用素描笔加深明暗就行。”
“好。”温景然点点头，拿出自己的水彩颜料。她的颜料是奶奶给她买的，颜色不算多，却很雅致，正适合画花草。
她小心翼翼地调着颜料，先给枫叶涂上浅浅的橘红，再慢慢加深边缘，让颜色有层次感。又给野菊涂上鹅黄和雪白，笔尖轻点，画出花瓣的娇嫩。
陆星辞则用不同深浅的铅笔，给教学楼增加阴影，让建筑看起来更立体。他的动作很快，却丝毫不显仓促，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温景然涂到尽兴处，忍不住加快了速度，想把草叶的绿色涂得更鲜亮些。可就在她抬手时，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颜料盘，一滩绿色的颜料“啪嗒”一声，溅在了陆星辞画的教学楼墙面上，像块丑陋的污渍。
“啊！”温景然吓得手一抖，水彩笔掉在了地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慌忙去拿纸巾，想把污渍擦掉，可水彩已经开始渗透，越擦反而晕染得越大，原本干净的墙面变得乱七八糟，像块被弄脏的白布。
温景然的脸瞬间白了，眼眶也红了。她把陆星辞的画弄脏了，而且是这么明显的地方，这让她既愧疚又慌乱，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没事。”陆星辞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责备，“别擦了，越擦越脏。”
“可是……”温景然看着那滩绿色的污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被我弄坏了……”
“没弄坏。”陆星辞拿起铅笔，对着那滩污渍看了看，忽然笑了，“你看，这样是不是就好了？”
他握着铅笔，在绿色的污渍上轻轻勾勒起来。先是画了个小小的圆形当脑袋，然后是圆滚滚的身体，再加上展开的翅膀和尖尖的嘴巴——不过几分钟，那滩丑陋的绿色污渍，竟然变成了一只停在教学楼墙面上的小麻雀，正歪着头，像在啄食什么，生动又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