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斋内堂深处,弥漫着陈年檀香与药材的混合气息。一口通体由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表面流淌着温润光泽的玉棺,静静放置在特制的沉香木支架上。棺内,房东枯槁的身躯平躺着,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浸透了特制药液的素色锦衾。她的脸色灰败依旧,但呼吸在玉棺温养下勉强维持着极其微弱的节奏。那根枯瘦的手指上,一点微弱的青铜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灭。
玉棺旁,姜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一张硬木椅子上。右腿的断处被重新打好石膏固定,胸口缠满绷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闷痛。他怀里紧紧抱着那面温热、布满裂痕的八卦盘。盘面上,小草那三片金红叶片如同燃烧的火苗,稳定地舒展着,叶腋处的赤红果实雏形,正缓慢而贪婪地吸收着玉棺散逸出的温润魂力。小草传递来的意念清晰而专注:“锁…纹…热…难吃…但…要…”
它正在全力“咀嚼”、分析着笔仙留下的那个扭曲古老的青铜禁锢符文。玉棺提供的温和魂力,如同最好的助消化剂。
刘掌柜,那位须发皆白的老香师,此刻正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将一盏青铜古灯放置在玉棺头部上方。灯盏造型古朴,形如蹲伏的异兽,兽口含着一颗混浊的、如同凝固油脂的暗黄色珠子。珠子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
“姜天师,这是‘返魂香引灯’,”刘掌柜的声音带着敬畏,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灯盏,“点燃此灯,灯油需以千年沉水香混合九种定魂草露熬炼七七四十九日,其香气能暂时稳固神魂,延缓魂散。但…每次点燃,只能维系一炷香。且对灯油消耗极大,老夫所存…也只够点三次。”他的目光扫过玉棺旁那口嗡鸣声低沉的青铜匣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三次…七天…”姜一看着房东灰败的脸色和指尖那点微弱的青铜光芒,心往下沉。玉棺温养,返魂香引灯,都只能吊命,治标不治本。笔仙的“医嘱”清晰得如同诅咒:七日必合!否则魂飞魄散!
“点灯!”姜一斩钉截铁。
刘掌柜不再多言。他取出一根银针,在指尖刺破,一滴殷红的血珠滴入灯盏兽口。口中念念有词,是古老的祷祝咒文。随着咒文声起,兽口内那颗暗黄色的珠子,如同被唤醒般,表面刻画的符文逐一亮起微弱的金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沉水香厚重与草木清甜的奇异香气,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从灯盏中袅袅升起,精准地笼罩住玉棺中的房东!
“呃…”房东枯槁的身体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呻吟。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那点指尖的青铜光芒,波动也稳定了些许。
成了!返魂香起效了!
“小草兄!怎么样?那个‘锁’!找到缝儿了吗?!”姜一立刻用意念沟通盘面小草。时间就是房东的命!
“热…纹…乱…多…”小草传递来的意念带着一丝“消化不良”的烦躁,“锁…硬…缝…小…在…这!”
盘面光芒微闪!小草最顶端那片金红叶片的叶尖,突然射出一道极其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金红色光丝!光丝并非指向房东,而是精准地落在了玉棺旁那个嗡鸣的青铜匣子表面!光丝落点,正对着匣子顶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被绿锈覆盖了大半的——微型青铜凹槽!那凹槽的形状,竟与笔仙画下的符文核心部分,有着惊人的契合!
找到了!禁锢符文的节点!或者说是…钥匙孔?!
“就是它!”姜一精神一振,“能…能撬开吗?或者…暂时堵住它?!”
“堵…硬…难…”小草的意念传来,“但…热…烧…纹…怕…热…”
烧?用小草涅盘后的赤阳净化之火,强行烧蚀那个凹槽节点?!
“会不会伤到房东小姐?”陈科长紧张地问。房东的身体与匣子本源相连,强行破坏,风险巨大!
“试试…小…烧…一点…”小草传递出尝试的意愿。
姜一看着玉棺中房东在返魂香下稍显安稳的睡颜,再看看那嗡鸣的青铜匣子,眼神一厉:“烧!控制火候!只烧凹槽!”
嗡!
八卦盘光芒微亮!小草三片金红叶片同时绷紧!叶腋处的赤红果实雏形猛地鼓胀了一丝!一股凝练的、带着焚尽污秽意志的赤金火焰,如同最精密的焊枪,顺着小草叶尖射出的光丝,瞬间击中青铜匣子顶部的微型凹槽!
嗤——!!!
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刺目的火花猛地爆开!青铜匣子剧烈地抖动起来!嗡鸣声瞬间拔高,变成了尖锐的嘶鸣!匣子表面的绿锈在高温下迅速剥落!露出下面暗青色的金属本体!那个被光丝锁定的微型凹槽位置,瞬间变得赤红发亮!
“啊——!”玉棺中,房东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指尖那点青铜光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强光,随即又急剧黯淡!她枯槁的脸颊上,一道扭曲的青铜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浮现、蠕动!
“停!快停!”陈科长和刘掌柜同时惊呼!
姜一脸色骤变!强行切断法力输出!赤金火焰瞬间熄灭!
青铜匣子顶部的凹槽位置,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焦黑痕迹,但凹槽本身并未被烧穿。匣子的嗡鸣声低了下去,但那股冰冷的禁锢之力,似乎更加强烈了!房东身上的青铜色纹路缓缓隐没,但她的气息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失败了!强行烧蚀不仅没能打开或堵住节点,反而刺激了禁锢符文,加速了对房东本源的抽取!
“不行!”刘掌柜看着返魂香引灯,那暗黄珠子上的光芒黯淡了一丝,心疼得直抽气,“此匣与宿主本源相连,一损俱损!强攻只会害了她!必须…必须找到与之同源的‘钥匙’,或者…用更温和、更能欺骗禁锢的力量,暂时掩盖那个节点!”
更温和的力量?欺骗禁锢?
姜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房东那根枯瘦、却连接着生死的手指上。指尖那点黯淡的青铜光芒,如同最后的求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