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入沈清弦的耳中。
马车在镇上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医馆门前停稳。陈嬷嬷先行下车,进去寻郎中和安排歇脚事宜。沈清弦被一名小厮扶着走下马车,双脚落地时,那过于轻矮的视角依旧让他有瞬间的不适。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这具年幼身体带来的桎梏,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贩夫走卒的叫卖声、妇人讨价还价的絮语、孩童奔跑嬉闹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而嘈杂的市井气息。这与他前世所习惯的肃穆朝堂、寂静王府截然不同。然而,他的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而急促地跳动着,不是因为环境的陌生,而是因为那份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迫切。
意儿就在这里。就在这片人海的某个角落。
他借口透气,支开了想要跟随的小厮,独自一人融入了熙攘的人流。九岁孩童的身形在人群中穿梭,并不起眼,这给了他极大的便利。他循着前世的记忆碎片,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朝着镇子西头那片更为破败、人流更为复杂的区域走去。
越往西走,房屋越发低矮简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和潮湿的霉味。这里是贫苦百姓和外来流民的聚集地。沈清弦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前世模糊的记忆告诉他,顾忠带着幼小的意儿逃亡初期,境况极其艰难,很可能就隐匿在这样的地方。
他的目光掠过每一个蹲在墙角乞讨的孩童,每一个抱着婴儿匆匆走过的妇人,每一个面带愁容、眼神麻木的男子。没有,都不是。时间过去太久,前世的细节已然模糊,他只能凭借那微弱的感应和不肯放弃的信念搜寻着。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初冬的寒意似乎都被内心的焦灼驱散。一种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万一他记错了地方?万一他来得太晚?万一意儿已经……
不!绝不会!
他猛地攥紧了小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刺痛感让他保持了清醒。他不能慌,不能乱。他是沈清弦,是曾历经风雨、执掌江山的摄政王,即便缩在这具孩童的皮囊里,他的意志也绝不容许自己被恐惧吞噬。
他放慢脚步,调整呼吸,强迫自己更仔细地观察。不再漫无目的地扫视,而是专注于那些可能符合顾忠特征的人——四十余岁,面容沧桑,眼神坚定,带着一个婴孩。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市集的尽头。这里更加脏乱,地上散落着烂菜叶和废弃物,几个地痞模样的人正聚在一处嬉笑怒骂。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
就在这片混乱与污浊之中,沈清弦的目光骤然定格。
在一个几乎要被杂物堆淹没的破旧屋檐下,靠墙坐着一个汉子。他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灰色布衣,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嘴唇因干渴而开裂,但那紧抿的嘴角和望向怀中时流露出的那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却透着一股不容摧折的坚韧。正是顾忠!虽然比记忆中年轻许多,也落魄太多,但沈清弦绝不会认错!
而顾忠的怀里,紧紧裹在一个褪色襁褓中的,是一个小小的婴儿。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沈清弦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襁褓。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轻得如同踩在云端,生怕惊扰了眼前的幻梦。
他看得更清楚了。那婴儿小脸瘦瘦的,没什么肉,肤色也有些蜡黄,显然是营养不良。她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可是,就在沈清弦靠近的瞬间,那婴儿仿佛有所感应,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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