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放纸鸢的欢愉气息,如同沾染在衣袂间的青草香,在庄园里萦绕了好几日。意儿的小脸上总是洋溢着满足的笑容,那只素白的纸鸢被青黛小心收好,挂在了她房间最显眼的地方,成了她近日最津津乐道的宝贝。沈清弦看着她在院子里追逐蝴蝶、或是蹲在花圃边好奇地戳弄刚冒头的嫩芽,心中那份因纸鸢带来的宁静与满足感也久久不散。他越发笃定,创造这样的快乐瞬间,远比堆砌珍宝更有意义。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徐嬷嬷带着意儿和青黛一起整理顾忠居住的厢房。顾忠平日里沉默寡言,除了守护意儿,大部分时间都在擦拭保养他那几件旧物,房间陈设简单,却总透着一种军人特有的整洁利落。
意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徐嬷嬷身后,东摸摸,西看看,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忽然,她的目光被墙角立着的一个长条形的陈旧布囊吸引住了。那布囊颜色灰暗,边角有些磨损,但被打理得很干净,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承载着很重的东西。
“嬷嬷,那是什么?”意儿伸出小手指着布囊,奶声奶气地问。
徐嬷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色微微一凝,放缓了声音道:“小小姐,那是顾忠叔叔很重要的东西,我们不动它,好不好?”
然而,孩童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便难以轻易平息。意儿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迈着小短腿凑近了些,仰着头仔细打量,忽然又道:“是……是枪枪吗?”她依稀记得,以前在街上见过巡城的兵丁拿着长枪,形状有几分相似。
恰在此时,顾忠端着刚沏好的茶走进来,准备送给在书房看书的沈清弦。听到意儿稚嫩的问话,他的脚步猛地顿住,目光落在那旧布囊上,端着托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茶水在杯中晃出细微的涟漪。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眼神也变得悠远而悲伤,仿佛透过眼前的布囊,看到了遥远的、血与火的过去。
意儿浑然不觉,见顾忠进来,立刻转身跑过去,拉住他粗布衣袍的下摆,仰着小脸追问:“顾叔顾叔,那里面的,是枪枪吗?是不是像街上兵叔叔拿的那种?”
顾忠低下头,看着意儿清澈无邪、不含一丝杂质的大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晌发不出声音。那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将他这个硬汉击垮,他嘴唇翕动,眼圈迅速泛红。
一直默默关注着意儿动向的沈清弦,其实早已听到这边的动静,缓步走了过来。他将顾忠的反应和意儿的追问尽收眼底,心中了然。那布囊里,装的定是顾忠随身携带、象征顾家军身份乃至可能是其主将(意儿父亲)遗物的断枪。
他走到意儿身边,轻轻将她揽到身侧,阻隔了她探究布囊的视线,也给了顾忠一个缓和情绪的间隙。然后,他蹲下身,平视着意儿的眼睛,语气温和而平静,没有回避,也没有立刻讲述残酷的真相。
“意儿,”他声音低沉柔和,“那里面的,确实曾是一杆长枪。不过,它现在休息了,就像一位很累很累的老兵,需要安安静静地待着。”
意儿似懂非懂,眨了眨眼:“老兵?像顾叔这样的老兵吗?”
沈清弦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一旁强忍悲恸的顾忠,又落回意儿脸上,循循善诱:“嗯,顾叔就是一位非常勇敢的老兵。而这杆枪的主人,比顾叔还要厉害,他是一位大将军,带领着很多像顾叔一样勇敢的士兵,保护着我们脚下的土地,保护着像意儿一样的小娃娃,不让坏人欺负他们。”
他用孩子能理解的语言,将保家卫国的概念灌输给她。意儿听得入神,大眼睛里充满了向往和敬佩:“大将军?保护我们?那他好厉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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