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意儿的体温终于彻底降了下来,睡得愈发沉稳。沈清弦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就保持着怀抱意儿的姿势,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悄悄洒满房间时,意儿率先醒了过来。高烧退去,她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只是还有些虚弱。她眨了眨大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随即发现自己正被清弦哥哥紧紧抱在怀里。
九岁的哥哥,下巴刚好能抵住她的发顶。她仰起小脸,看到哥哥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但眼底有着明显的青黑,脸色也比平日苍白。她隐约记得昨夜自己很难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好像一直有个人在抱着她,哼着好听的曲子,让她觉得很安心。
原来,那个人就是清弦哥哥。他一定是为了照顾自己,一整晚都没睡好。
意儿心里又暖又涩,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沈清弦的脸颊,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他。
然而,沈清弦睡眠极浅,几乎是立刻就醒了。他睁开眼,第一时间就去探意儿的额头,触手一片温凉,那颗悬了整夜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实处。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加上彻夜未眠的疲惫和年幼身体的极限,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他下意识地想撑住身体,手臂却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酸麻无力,眼前一黑,竟直直地从床沿栽倒下去。
“哥哥!” 意儿吓得惊呼出声。
幸好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沈清弦并未摔伤,但也一时无力爬起,只觉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意儿见状,慌得立刻从床上爬下来,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扑到沈清弦身边,带着哭腔喊道:“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意儿!青黛!徐嬷嬷!顾爷爷!快来呀!哥哥晕倒了!”
她小小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惊慌,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吧嗒吧嗒地落在沈清弦的脸上。
沈清弦想开口安慰她,说自己没事,只是太累了,但喉咙干涩,一时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勉强抬起那只尚且能动的手,轻轻握了握意儿的小手,示意她别怕。
这番动静早已惊动了外面的人。青黛、徐嬷嬷和顾忠几乎是同时冲了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沈清弦和哭成泪人儿的顾阑秋,众人都吓了一跳。
“快!把小公子扶到榻上去!”徐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指挥着顾忠和青黛。
一番忙乱之后,沈清弦被安置在了房间另一侧的软榻上。徐嬷嬷仔细为他诊了脉,松了口气道:“无妨,是忧思过甚,加之彻夜未眠,体力透支所致。好生睡一觉,再用些温补的膳食便好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再看顾阑秋,虽然小脸还有些病后的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此刻正紧紧守在软榻边,小手牢牢抓着沈清弦的手,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生怕一松手,哥哥就会消失不见。
那眼神里,是全然信赖后的惊悸,以及更深一层的、几乎刻入骨髓的依赖。
徐嬷嬷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她轻轻拍了拍顾阑秋的肩,柔声道:“小姐别怕,小公子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您自己也刚好些,快去床上躺着,别再着了凉。”
意儿却固执地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不,我要在这里陪着哥哥。他是因为我才累倒的。”
阳光渐渐明亮,透过窗户,照亮了内室。榻上的沈清弦陷入沉睡,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疲惫。榻边,刚刚病愈的小意儿守着他,小小的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坚定。
这一次的病中守护,如同一道无形的丝线,将两颗跨越了生死与时空的心,缠绕得更加紧密,再也无法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