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这个抉择对年仅十二岁的她来说，或许有些沉重。但他更明白，她已不是懵懂孩童，她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他想要的不只是一个被安排好的未来，而是她清醒自主的选择。这，才是他对她最大的尊重。
时间一点点流逝。
顾阑秋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是清弦哥哥教她认字时温柔的侧脸，是徐嬷嬷严格教导礼仪时不容置疑的眼神，是苏婉音讲述外界趣事时飞扬的神采，是谢寻舟描述边关时眼底的光芒，是书卷上那些令人心驰神往的地名，是……偶尔午夜梦回时，那个模糊的、带着悲伤气息的背影和温暖的怀抱……
一股莫名的冲动，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不安分，悄然涌上心头。她想起清弦哥哥偶尔望向京城方向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神，想起顾伯对着旧物偷偷抹泪的场景，想起自己内心深处对“顾家”那两个字的模糊好奇与隐隐的责任感。
安宁固然美好，但她似乎……并不甘心永远只做被庇护在羽翼下的雏鸟。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何处来，她的家族曾经历过什么。她更想……有朝一日，能真正与清弦哥哥并肩而立，而非永远只是被他护在身后的小姑娘。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迅速变得清晰而坚定。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清弦，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如此清晰、如此炽热的渴望与决心，明亮得惊人。
“清弦哥哥，”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意儿不想永远留在这里。”
沈清弦的心，因她这毫不犹豫的回答，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是预料之中，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他的小鸟，终究是向往更高远的天空。
顾阑秋继续说道，语气越来越流畅，带着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意儿想去看看哥哥说的广阔天地！想去州府更好的学堂读书，想见识更多的风土人情！意儿不怕吃苦，也不怕挑战。”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执着，“而且……意儿想知道关于爹娘、关于顾家更多的事情。意儿不想一辈子糊里糊涂，意儿……也想能为顾家做点什么！”
最后几句话，她说得有些哽咽，却异常有力。那是一种血脉的觉醒，是一种独立人格的宣言。
沈清弦静静地听着，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他的意儿果然不是池中之物；有酸涩，她终将一步步离开他打造的温室；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骄傲，为她的勇敢，为她的担当。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此刻她眼中那璀璨的光芒刻入心底。半晌，他缓缓起身，走到顾阑秋面前。
他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抱起她，也没有抚摸她的头发，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小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好。”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支持与承诺，“既然这是意儿的选择，哥哥……一定会帮你。”
他牵起她的手，走到窗边，一同望向窗外无垠的夜空。星河初现，月色如水。
“外面的世界很大，或许有风雨，有坎坷，”他的目光悠远，仿佛已看到了遥远的未来，“但只要你愿意，清弦哥哥会一直陪着你，为你铺路，为你护航。我们一起，去面对。”
顾阑秋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仰头看着沈清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俊坚毅的侧脸，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勇气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嗯！”她重重点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笑容如月色般皎洁明亮，“我们一起！”
窗内，烛火温馨；窗外，星野开阔。十二岁的顾阑秋，在这一夜，为自己的人生选择了方向。而沈清弦知道，童稚韶光已彻底落幕，属于顾阑秋的、更为波澜壮阔的锦绣年华，正伴随着她的抉择，正式拉开序幕。他牵着的，不再只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妹妹，更是一个即将展翅翱翔、未来可期的伴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