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言重了。”沈清弦请苏承威重新落座,自己才在一旁坐下,姿态优雅,“苏小姐天真爽朗,与舍妹甚是投缘,能得友如此,是舍妹的福气。”
寒暄几句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时事。苏承威存了试探之心,便提及近来边境不甚安宁,时有小股流寇扰边,军中粮草调度亦有些许困难。
若是寻常少年,只怕早已听得云里雾里。然而沈清弦却听得专注,待苏承威话音告一段落,他略一沉吟,竟开口道:“将军忧国忧民,令人敬佩。晚生听闻,东南漕运近日似有疏通,若能将部分粮草改走漕运至临近州府,再陆路转运,或可缓解边境部分压力,虽稍费周折,但比之全程陆运耗损或能减少。至于流寇,其性如蝗,聚散无常,或许可效仿古法,鼓励边民结寨自保,辅以精锐游骑巡弋,以静制动,以逸待劳。”
他语调平稳,言辞清晰,所提建议虽非石破天惊,却句句切中要害,显示出对军政事务非同一般的理解力和洞察力。这绝非一个闭门读书的少年能有的见识!
苏承威越听越是心惊,看向沈清弦的目光已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震惊与探究。他忍不住追问:“小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地,不知师从哪位大家?”
沈清弦微微一笑,谦逊道:“将军谬赞。晚生不过是闲来无事,多读了几本杂书,胡乱揣测,班门弄斧,让将军见笑了。”
这话答得滴水不漏,更显其深藏不露。苏承威心知对方不愿深谈师承,也不强求,但心中已笃定,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其背景定然深不可测。他又将目光转向一直安静坐在一旁,却眼神明亮、毫无怯意的顾阑秋,心中暗叹:这兄妹二人,皆是人中龙凤。
顾阑秋虽不能完全听懂他们谈论的军国大事,但她能感受到苏将军对清弦哥哥话语中的惊讶与赞许,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她的清弦哥哥,本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又闲聊片刻,苏承威起身告辞,态度比来时更加郑重了几分:“今日与沈小公子一席谈,获益良多。日后若得闲,欢迎来将军府走动。”
“一定。将军慢走。”沈清弦亲自将苏承威送至庄外。
望着苏承威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顾阑秋才轻轻拉了拉沈清弦的衣袖,仰着小脸,眼中闪着崇拜的光:“清弦哥哥,你好厉害!苏将军好像都被你说的话惊到了呢!”
沈清弦低头,看着小姑娘纯粹的笑脸,心中那因与外人交锋而微凝的思绪瞬间化开,只剩下柔软的暖意。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恢复了面对她时才有的全然温和:“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意儿饿不饿?方才光顾着说话,早膳都没用好。”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身影拉长。庄园依旧宁静,但沈清弦知道,从苏承威踏入庄园的这一刻起,他刻意维持的低调已被打破。这既是风险,或许,也是契机。他握紧了顾阑秋的小手,目光掠过远处层叠的山峦,沉静而深远。
而懵懂的顾阑秋,只觉牵着她的那只手温暖而有力,足以抵挡世间一切风雨。她欢快地晃着两人交握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回去要多吃一块桂花糕,清脆的笑声荡开在晨风里,驱散了方才厅中那一丝无形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