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跳下马来,拱手还礼,爽朗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谢寻舟,随家父巡边途经此地。姑娘的坐骑甚是神骏,只是性子烈了些,日后还需多加小心。”他言语间并无丝毫居功自傲之意,反而称赞起黑风来。
这时,青黛和几名被惊动的庄丁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围着顾阑秋连声问询。墨尘的身影在不远处的树影下一闪而逝,见危机已解除,便又悄无声息地隐没了。
顾阑秋安抚了众人,再次向谢寻舟道谢:“小女顾阑秋,家住前面不远处的田庄。今日若非谢将军……”她顿了顿,看他年纪虽轻,但气度不凡,又身着轻甲,便用了敬称,“……及时相助,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将军务必赏光,到庄上喝杯茶,容小女略尽地主之谊,以示谢忱。”
谢寻舟本欲推辞,但见顾阑秋态度诚恳,眼神清澈明亮,虽经历惊险却并无寻常闺阁女子的扭捏怯懦,反而落落大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好感。又听她邀约,想到父亲正在前方扎营整顿,自己稍晚些归队也无妨,便爽快答应:“顾姑娘盛情,那谢某就却之不恭了。”
一行人便牵着马,朝着庄园走去。顾阑秋经过这番惊吓,脚步还有些发软,但精神却已恢复了大半,与谢寻舟并肩而行,偶尔交谈几句。谢寻舟见识广博,言谈风趣,将一些边关趣事娓娓道来,引得顾阑秋不时发出惊叹或轻笑,方才的惊惧渐渐被新奇所取代。
而此刻,庄园书房内,沈清弦已收到了墨尘的禀报。
“主上,小姐马匹受惊,已被一位路过的小将军所救。小姐无恙,正邀那位将军回庄。”
沈清弦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落在了宣纸上,缓缓晕开。他抬起眼,眸光深沉难辨:“小将军?可知是何人?”
“观其甲胄旗号,应是镇北侯府的人。年纪虽轻,气度不凡,身手矫健,疑似……镇北侯世子,谢寻舟。”
谢寻舟。
这个名字,沈清弦并不陌生。前世,这位少年将军便以勇猛善战、忠肝义胆闻名朝野,与顾家亦有旧谊。只是他未曾料到,这一世的相遇,竟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英雄救美。
一股极其细微、却难以忽视的涩意,如同初春的冰碴,悄无声息地渗入他向来平静的心湖。他放下笔,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投向庄园入口的方向。
远远地,他已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与一个挺拔的、穿着轻甲的少年并肩而行。少女仰着头,似乎在认真听着少年说话,侧脸线条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他很少在她面对自己时看到的、纯粹因新奇而产生的雀跃。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看似……颇为和谐的画面。
沈清弦的唇线不自觉地抿紧了一分。他下意识地抚上腰间那个针脚歪斜的小香囊,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绣面,心中那股莫名的躁意,却并未因此平息。
他知道,有些东西,似乎正在悄然改变。一种他既期待又抗拒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