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不再是面对顾阑秋时的温和有礼,而是带着军人特有的锐利与直率,目光如炬,看向沈清弦,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隐含金石之音:“沈先生。”
沈清弦神色不变,淡然回视:“将军有何指教?”
谢寻舟一字一顿道:“好好待她。”
短短四字,重于千钧。没有多余的警告,没有失态的情绪,只是一个少年将军最直接、最郑重的托付。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补充道,那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却带着边关铁骑特有的肃杀之气:“否则,我边关十万儿郎手中的刀枪,第一个不答应。”
此言一出,连一旁的苏婉音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并非威胁,而是一种宣告,宣告着顾阑秋在他心中的分量,重到足以让他以军功和身后铁骑为她撑腰,即便那份情愫已化为纯粹的守护。
沈清弦深邃的凤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并未因这近乎挑衅的话语而动怒,反而静静地凝视了谢寻舟片刻。他从这少年将军眼中,看到了真诚、坦荡、以及一种超越私情的磊落胸怀。
片刻沉默后,沈清弦缓缓抬手,竟是郑重地抱拳,对着谢寻舟回了一礼。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谢将军放心。沈某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她分毫。”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激昂的承诺,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却仿佛蕴含着跨越了两世时光的重量,沉甸甸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谢寻舟看着沈清弦,看到了他眼中那份深不见底的认真与决绝。他忽然笑了,这次是真正释然开朗的笑容,如同拨云见日。他同样抱拳:“如此,甚好!告辞!”
说完,他不再留恋,利落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府外走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那背影依旧挺拔如松,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骄傲与洒脱,消失在庭院门口。
顾阑秋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有释然,有感激,也有一丝淡淡的、为这份真挚情谊而生的怅惘。
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肩头。她回过头,对上沈清弦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平日的清冷疏离,而是涌动着她有些看不懂的、复杂而深沉的情绪,有探究,有了然,有难以言喻的触动,或许,还有一丝极淡极淡、却被小心翼翼收敛起的悸动。
他没有问谢寻舟为何而来,也没有问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轻声问:“早上风凉,站久了可冷?”
顾阑秋轻轻摇头,心中因谢寻舟离去而生出的那点空茫,瞬间被他这句寻常的关怀填满。她看着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选择,从未有误。
苏婉音在一旁看着这对璧人,一个沉稳如山,一个清澈如水,之间流淌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情意,忍不住抿嘴一笑,悄悄退了下去,将这片空间留给了他们。
晨风拂过庭中花草,带来清新气息。一场突如其来的告白与告别,如同一阵掠过湖面的微风,吹皱了涟漪,终将归于平静。而真正的深情,正如这庭院中悄然滋长的藤蔓,早已在岁月静好中,扎根深远,枝繁叶茂。
谢寻舟的祝福与“警告”,像一颗投入沈清弦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波纹,或许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完全平复。但此刻,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身边人的手,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有他们需要共同面对的未来,而这一次,他将不再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