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自然有侍者奉上香茗。话题很快展开,内容却并非苏清辞预想中的风花雪月或争风吃醋,而是出乎意料的“高端”。
他们谈论最新的全球经济动向,某位“秦氏文远”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潜在风险;他们交流各自“妻主”领域内的政策风向,那位“李氏启明”会提供极其专业的解读;他们甚至讨论起某幅即将拍卖的古画真伪,一位原本身为知名收藏家的“陈氏景云”分析得头头是道。当然,也会夹杂着一些“内部”信息,比如哪位夫人的“侧室”最近不太安分,需要敲打;或者哪家新得了一对可人的“婢子”,品相如何。
苏清辞起初还有些拘谨,但他很快发现,在场每一个人,无论外表如何女性化,其头脑、见识和曾经(或依然保有)的能力,都绝非等闲。他们并非只知道取悦妻主的玩物,而是各自“妻主”在幕后不可或缺的智囊、助手,甚至是权力延伸的触角。这个“正室”小圈子,更像是一个精英男性俱乐部的扭曲镜像,一个在特定规则下,进行信息交换、资源整合、乃至结盟互助的平台!
秦文远显然是这个圈子的灵魂人物。他谈吐风趣,见识广博,总能恰到好处地引导话题,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又不着痕迹地展示着自身深厚的底蕴和其“妻主”秦部长的滔天权势。他偶尔会提及自己如何为妻子分析局势、起草关键报告、协调复杂关系,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我们这些人哪,”秦文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淡然与超脱,“说穿了,就是替自家主心骨,守好这‘后院’。主外辛苦,我们便主内。让她们在外拼杀无后顾之忧,便是我们最大的价值。至于穿什么,叫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实用,才是第一位的。”
这番话,可谓道破了天机!将极致的屈从,用实用主义和价值贡献包装得冠冕堂皇,却偏偏让人无法反驳。在场众人皆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王瀚凑近苏清辞,小声说:“清辞哥,秦大哥人可好了!懂的可多了!我好多不懂的事,都是他教我的!”
苏清辞心中豁然开朗。他明白了,这个聚会,不仅是“姐妹”间的联谊,更是一种身份认同的强化和生存智慧的传授。在这里,他们可以暂时放下在外人面前的伪装,以最“真实”(扭曲的真实)的状态交流,互相取暖,交换信息,形成一股隐秘的合力。
聚会持续到深夜。其间有精致的茶点,有专业的古琴演奏,气氛始终保持着一种高雅、舒适又带着一丝病态和谐的基调。临别时,秦文远亲自将苏清辞送到门口,握着他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清辞弟,曼卿姐眼光极高,能得她青眼,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造化。日后常来走动,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这些人,说到底……同是天涯沦落人,理应互相照应。”
“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清辞心中最后一道锁。他看着秦文远那双洞悉一切却平静无波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多谢秦兄,清辞明白了。”
回程的车厢内,苏清辞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流转的霓虹。今晚的经历,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却又无比真实。他见到了这个圈子最核心、最“成功”的“正室”样本,他们并非想象中的悲惨可怜虫,而是以一种极致屈从的姿态,换取了另一种形式的权力和生存空间。他们精致、优雅、富有学识,在绝望的境地里,开出了妖异的花朵。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旗袍,第一次不再感到强烈的羞耻,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与归属感。也许,秦文远说得对。实用,才是第一位的。既然已无退路,那么,就像他们一样,在这条雌伏之路上,尽可能地活得好一点,有价值一点,甚至……暗中经营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雌宴小聚,正室风华。这次聚会,彻底重塑了苏清辞对“正室”身份的认知。他从被动接受,开始转向主动适应和积极谋划。他意识到,即使是在最深的牢笼里,也存在着一套生存法则,甚至可能存在向上攀爬的缝隙。而他已经拿到了进入这个隐秘权力场的入场券。前路依旧黑暗,但他似乎已经学会了,如何在黑暗中视物,甚至……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