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指尖轻轻捻开蜡层，展开纸卷。纸是极薄的桑皮纸，边角已经有些泛黄，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字，墨迹微微发暗，却依旧清晰。
傅承愈的目光落在字迹上，瞳孔骤然收缩。
是母妃的笔迹。
他绝不会认错。母妃写得一手簪花小楷，笔画娟秀却不失筋骨，尤其是“宁”字的最后一捺，总会微微上挑，像她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可此刻，这行字却看得他浑身发冷，从头凉到脚。
“坤宁宫烛台，第三阶有影。”
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像一道无解的谜。坤宁宫是皇后的居所，这他知道。烛台？第三阶？有影？这是什么意思？是说烛台的第三阶藏着什么东西，还是说在那里能看到什么影子？
傅承愈捏着纸卷的手指微微发颤，纸边刮得掌心发痒。他反复看着那行字，试图从笔画间找出些别的线索，可除了母妃那熟悉的笔迹，再无其他。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大了些，雨点砸在窗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急促地叩门。傅承愈忽然想起方嬷嬷临终前的样子，那个枯瘦的老妇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反复念叨的那两个词——“玉佩……皇后……”
那时他只当是老人临终前的胡话，此刻想来，却像是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
玉佩里藏着母妃的字迹，指向皇后的坤宁宫。
方嬷嬷临终前特意提点“玉佩”与“皇后”。
这难道只是巧合？
傅承愈把纸卷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贴身的衣襟里，又将那片莲瓣状的玉片扣回原位，用指腹反复摩挲，直到那道缝几乎看不出来。玉佩重新变得莹润光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可掌心残留的糙感，衣襟下纸卷的棱角，还有那句无解的话，都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母妃的死，恐怕真的不像史书里写的那样简单——“病逝于永和殿”。
他靠回床头，重新把玉佩握在掌心。玉的冰凉透过皮肤渗进来，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却压不住那股翻涌的寒意。他想起母妃离世前的那个月，总是对着窗外发呆，夜里还会惊醒，握着他的手说“愈儿，娘要是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那时他只当是母妃病中多思，如今想来，那些话语里藏着的，或许是早已预知的恐惧。
雨还在下，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傅承愈望着窗纸上摇曳的烛影，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
不管那行字是什么意思，不管坤宁宫里藏着什么，他都必须去看一看。
明日，进宫。
这个念头落下时，掌心的玉佩似乎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傅承愈握紧了玉佩，指尖再次抚过那处隐秘的糙面，仿佛能透过玉的肌理，触到母妃写下那行字时，笔尖的颤抖与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