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的长枪从夏侯恩的胸膛中拔出，一道血柱喷出，鲜血溅在魏续尚未闭合的眼睛上。
高顺默默走到魏续的身旁，蹲下身用手抚过魏续的双眼，将他的双眼合上。
“关门！”高顺站起身用嘶哑的声音喊着。
三个时辰的血战，临淄守军终于将曹军击退，陷阵营只剩下了一百多人，一万士卒也损失了七八成。
但这并不代表高顺可以高枕无忧了，曹军大营内还有五千守军，再加上撤退的曹军，他们还有不下万人。
“轰隆”一声闷响，城门重新闭合，巨大的门栓落下，临淄城暂时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原地休整！曹军定会复返！”
内城，一片死寂，三千多将士，人人带伤，战甲破损，兵刃卷刃，他们背靠着城墙，或坐或倚，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在狭窄的瓮城内回荡。
没有人说话，这一战，他们有的人失去了父亲，有的人失去了儿子，有的人失去了兄弟，但他们没有时间哀悼和悲伤，他们沉默地撕下衣襟包扎伤口，拿出水袋抿了一口水滋润着干裂的嘴唇。
高顺站在人群中央，长枪拄地。
他缓缓扫视着这些跟随他多年的面孔，大部分陷阵营士兵在当年潘凤下令重组陷阵营时就跟随高顺，十几年的老兄弟，个个身经百战，如今却一个个倒在了自己面前。
“将军……”
城头上，一个年轻的校尉声音发颤，指着城下。
高顺心头一颤，当即顺阶而上，爬上城楼。
抬眼望去，城下曹军个个手持火把，将夜空照亮。
突然，火光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一骑缓缓而出，马上的军士高举着令旗，在弓箭射程之外勒马而停。
军士高声喊道：“高将军！我们大帅有言，将军勇武，士卒忠烈，然孤城已破，顽抗无益！大帅敬重高将军之才，若肯归降，必以上将之礼相待！城中将士，皆可保全性命！请将军三思！”
劝降书被绑在箭杆上，由一名臂力强劲的弓手射上城头，稳稳定在高顺身旁的城楼立柱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顺身上，城下残存的士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包扎伤口的布条悬在半空，喝水的水囊停在嘴边，他们一个个站起身，向城上望去，看向高顺。
随着城外军士的喊声落下，城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刚才更加沉重。
曹军开出的条件优厚，保全性命，甚至许以高位，在这绝境之中，这几乎是唯一的生路。
高顺侧身从立柱上拔起那支箭。
他展开那卷用上好绢帛书写的劝降书，他没有看内容，目光只在那落款的“夏侯惇”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瞬。
高顺知道，此信不可能是重伤的夏侯惇亲自所书，但这也侧面反映出，夏侯惇并没死。
“命真硬啊……还活着……”
高顺嘟囔着，转身走向城头点燃的火把旁边。
火焰照亮了他沉默的脸庞，几千双眼睛看着他，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将那卷价值千金的绢帛，举到了火焰之上。
火焰猛的窜起，将绢帛点燃，高顺随手一扔，将燃烧的绢帛扔到了城下。
城内依旧死寂，但士兵们重新低下了头，有人继续包扎伤口，有人默默擦拭着卷刃的刀锋，有人拿起磨刀石，“刺啦刺啦”的磨起了刀。
虽然高顺一言未发，但众人心中已有答案，生路已断，唯余死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