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这种非正常的脱离方式,留下了可追踪的痕迹。我的敌对者,也就是那些海盗,有很大概率能顺迹而来。”
游川更加困惑:“追踪?然后呢?他们来了……然后呢?这就要毁灭世界?”
“或许,以一个初次接触寰宇真相的凡人视角,你难以理解他们的行为模式。”
那存在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冰冷的解析意味,
“若将此讯息传回我之故土‘渚星’所庇护的任何文明,他们立刻便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帮‘烬灭者’,其文明根基便建立在绝对的掠夺与吞噬之上。他们的每一次晋升,都伴随着对一个乃至数个文明的彻底‘效率最大化’处理。”
“‘效率最大化’?”
游川捕捉到这个冰冷的词,心头泛起寒意。
“这个词,于他们而言,需按文明阶段解读。”
存在继续道,声音如同在宣读一份残酷的宇宙报告,
“据渚星情报,他们初离母星时,便是群星海盗,凭借劫掠母星超过九成的工业、农业、人口及自然资源,才勉强踏入一级文明的门槛。”
“自一级至三级文明,他们以暴力榨干了整个母恒星系,使其化为剧毒废域。迈向深空后,凡是遭遇的文明,均被掠夺一空。为使‘战利品’价值最大化,他们甚至利用劫掠来的生物科技,打破生殖隔离,将被俘文明的个体转化为……专供其族繁衍的活体工具。”
当“活体繁衍工具”这几个字一出,游川瞬间就感到胃里一阵翻腾,恶心与愤怒,在这一刻交织于他的大脑。他难以想象,竟有文明能以如此邪恶残忍的方式存续。
而那存在的声音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见证过太多悲剧后的漠然道:
“此乃其生存之道。于他们而言,弱者的生命与资源仅是垫脚石。其文明至今,全然建构于对他者的掠夺之上。”
“在漫长的劫掠中,他们以一种异常的速度膨胀,短短数百年内,便从三级文明跃升至五级。其所在河系,几被掠夺殆尽。”
“然而,贪婪永无止境。他们将魔爪伸向更遥远的星域。因其本宇宙尚处幼年,未遇强敌,他们几乎一路摧枯拉朽,直至六级文明之巅。”
说到此处,那存在略有停顿:“然则,据渚星观察,文明晋升至七级,是一道巨大门槛,涉及对世界本质的探索,绝非野蛮掠夺所能突破。”
“于是,这群野兽被长久困于六级文明,纵使掠夺再多,亦无法寸进。最终,在漫长的时光后,被一个新崛起的七级文明击败,沦为附庸奴隶。”
游川感到一丝荒诞的讽刺,强大的掠夺者终成阶下囚。
“后来,凭借对新生主子的绝对‘忠诚’,这个掠夺文明彻底融入了那个最终晋升至九级的文明体内,成为其一体两面的暗面:主体文明钻研技术,发展后方;他们则冲锋陷阵,充当文明的屠刀与打手。”
“再后来……”
那存在的声音首次流露出一丝极细微的、近乎叹息的波动,“此界迎来了它的终末劫难——‘烬灭者军团’的降临。碰撞之际,这个掠夺文明率领部分‘顽固派’,果断背叛了昔日的九级主人,以此作为投名状,转投烬灭者麾下。”
“他们从新主子处获得了强大的技术馈赠,势力急剧膨胀,一举突破至十级文明,并在后续的战争中,凭借其内部的军功体系不断兑换科技,最终成为了如今这个……拥有十三阶文明体量的、横行于维度界海的超级掠食集团。”
当这句话的最后一字念出之际,游川顿时有一种呼吸骤停,难以置信的错觉。
邪恶不仅未受惩罚,反而在更大的舞台上变本加厉?
“现在,你能理解何谓‘效率最大化’了吗?”
那存在的声音将游川拉回残酷的现实,
“简单而言,这群海盗所至之处,世界的一切资源——物质、能量、生命、乃至时空结构本身——都会被榨取至最后一微粒。他们不会留下任何有价值之物。用你能理解的话说:如同蝗虫过境,寸草不生,一切归墟。”
这一刻,游川的大脑彻底陷入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曾想象过无数世界末日的场景,却从未想过,自己诞生的世界,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荒诞、如此卑微、如此……不值一提地走向终点。
他方才那点可笑的侥幸与反驳之心,被彻底碾碎。
宇宙的黑暗森林法则,以最赤裸、最狰狞的方式,砸在了他的脸上:力量即是一切,弱小即是原罪。胜者拥有一切,而败者,连存在本身都将成为胜者的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