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最终停留在那个熟悉的号码上。深吸一口气,拨通。
电话只响了几声便被接起。
“你个傻儿子!出差快俩月了,才想起来给你老妈报个平安啊?!”听筒里传来母亲熟悉的、带着浓浓担忧和埋怨的碎碎念。为了复仇计划,他编织了外派出差的谎言,断绝联系近两个月,这份煎熬,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游川喉头猛地一哽,强压下翻涌的酸涩,努力让语调显得平常:“妈,是我。最近……项目太赶了,一直抽不开身。”
母亲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不容忽视的焦虑:“川川!你声音不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快跟妈说实话!”
“真没事,妈!”游川赶紧打断她的猜想,声音透出刻意的轻松,“就是忙!跟您说一声,可能……还得过一阵子才能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随即是母亲压抑不住的不舍:“那……那还要多久啊?你爸……嘴上不说,背地里老念叨你……”
游川感觉鼻尖酸得厉害,牙齿用力咬住下唇内侧:“妈,真说不准,可能……挺久的。您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长久的沉默后,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坚韧:“川川,不管外面多难闯,记住,家永远在这儿。你爸……他气你不吭声就走,可心里头,天塌下来,我和你爸都给你顶着!”
滚烫的液体瞬间模糊了视线。游川死死闭上眼,不让哽咽泄露:“妈……我知道。你们……千万保重身体,别……别为我操心。”
“傻孩子……”母亲深深地叹息,千言万语都凝在这三个字里。
愧疚如芒在背。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故作轻快起来:“对了妈,跟您说个好事儿!这趟外派,奖金拿了不少!我这就给您卡上转一笔,您和我爸去好好玩玩!把我爸当年欠您的漂亮衣裳、首饰,统统补上!儿子全包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操作书桌上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熟练地进入隐秘的网络通道,打开某个账户。输入母亲的银行卡号,确认转账。屏幕上,代表巨额财富的数字瞬间减少了一大截——市值约百万的资金无声无息地流向了远方。
电话那头明显愣住了,半晌才传来母亲难以置信、甚至带着惶恐的声音:“川川?!你……你这是……哪来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喜悦瞬间被更深的忧虑淹没。
“妈!您瞎琢磨什么呢!”游川努力让笑声听起来爽朗轻松,“您儿子本事大着呢!正经赚的!拿着!该吃吃,该穿穿,别舍不得!算我……提前尽孝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傻孩子……妈不要这些……妈只要你平平安安……你爸要是知道你……”
“妈!”游川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放心!我好好的!这钱您必须花!就当……就当是儿子的一点心意,让您二老高兴高兴!等我回去!”最后一句,他几乎带着承诺的力度,“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电话挂断。
“呼……”
游川脱力般靠在墙上,长长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徒然增添了一份更沉重的牵绊。家中暂时无忧,自己再无挂碍。接下来的路,只关乎生死。
他推开旅馆房门。正午的灼热空气扑面而来,阳光耀眼得近乎炫目,皮肤上却泛起一丝抽离般的凉意。因派尔小镇在烈日下慵懒地打着盹,这份表面的宁静下,隐藏着通往风暴中心的入口。
他眯着眼适应光线。街道空寂,只有偶尔驶过的老旧车辆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和松针混合的独特气味。
“接下来,从哪里入手?”他低声自问。
脑海深处,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此地虽小,却是通向禁区的门户。按你们的说法,必有知晓‘内情’的‘地头蛇’。” “酒馆,或咖啡馆,通常是凡人交换秘闻的巢穴。不妨一试。”
游川点头。目标明确。他沿着简陋的人行道走了几步,视线很快锁定街角:一块饱经风霜的木制招牌,上面用褪色的油漆描绘着一匹扬蹄嘶鸣的野马——“wild horse saloon”(野马酒馆)。
他推开了厚重的木门。门轴发出滞涩的吱呀声。
一股浓烈而复杂的混合气息瞬间将他包裹——廉价啤酒的麦芽发酵味、陈年烟草的辛辣、木头受潮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汗味。店内光线昏昧,吧台后,一个体型壮硕如棕熊的酒保正沉默地擦拭着玻璃杯,动作机械而专注。角落的阴影里,蜷缩着几个模糊的身影,压低嗓音的交谈声如同暗流在空气中浮动。
游川径直走向吧台。
酒保闻声抬起了头,一张布满风霜、留着浓密络腮胡的脸。那双藏在浓眉下的眼睛锐利地打量着游川,用略带沙哑、带着浓重鼻音的英语问道:
“小子,要点啥?”
“一杯啤酒,谢谢。”
游川随口应道,同时将一卷折叠整齐的美钞放在吧台上,动作随意却不容忽视。
自然,这笔现金并非来自他那尚在“暗网”中的数字财富,而是体内那位“爷”信手拈来的小把戏。
酒保的目光扫过那卷厚度可观的“富兰克林”,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他没再多问,转身去倒酒。
借着这短暂的间隙,游川不动声色地侧过身,目光精准地投向角落阴影里那几个轮廓模糊的身影。直觉告诉他,那里或许藏着通往51区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