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此刻游川处于这处电缆井也并非全无好处。这样的大型化工厂区,地下电缆管网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而且由于区域早已废弃多年,电力系统早已切断,根本不存在触电的风险,反而成了绝佳的隐蔽通道。
因此,在这如同地下迷宫般纵横交错的电缆井系统里,游川几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前往整个偌大废弃厂区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核心厂房、边缘仓库,甚至是靠近围墙的辅助建筑。。。
他狠狠抹了把脸上混合着污泥和汗水的臭水,突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这破旧不堪的电缆井,此刻简直是天赐的完美逃生通道!
这种老式大型工业区的地下管线系统复杂得超乎想象,就像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足够他跟外面那些正在拉网搜捕他的公安和特警们,玩上三天三夜的捉迷藏而绰绰有余。
“嘿,这下有意思了...看谁耗得过谁...”他压低声音嘀咕着,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挑战欲,小心翼翼地从防水袋里摸出微型战术手电,将其调到最低亮度。一丝昏黄的光线射出,勉强照亮了眼前的一小片区域。井壁上那些用红油漆粗糙标注的路线图虽然早已褪色剥落,但在微光下仔细辨认,还能勉强看清大致方向。
往东能通到原料仓库,往西是废弃的锅炉房,而最妙的是北面那条看起来更粗的主支线——线路图显示它直接连通到厂区最外围的旧变电所!
“只要能摸到那里...翻过围墙...我就能真正逃出去了。呵呵呵呵————”他几乎能感受到自由的气息。
确认了最终目的地,并下定决心后,游川便开始了在阴暗、潮湿、充满铁锈和霉味的电缆隧道中的艰难前行之路。他一边弓着腰,尽量压低身体重心避免碰到上方杂乱的老旧线缆,一边咬紧牙关,默默忍受着身上多处伤口移动时带来的撕裂般疼痛。
粗糙的手指偶尔抚过冰冷潮湿的井壁上那些斑驳的线路标识,指腹传来的除了铁锈的粗糙感,还有自己尚未凝固的血液的粘稠感——方才为了躲避无人机搜索,强行翻越一处通风管道时,左臂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开了一道不浅的血口子。
呵...这群蠢货。。厄——!呼——他们肯定想不到老子就在他们脚底下...虽然身体各处都在抗议,难受得要命,但游川在心中依旧暗自得意着,一种在绝境中开辟生路的兴奋感支撑着他。
他时不时将耳朵紧贴在冰凉的金属井壁或混凝土结构上,屏息凝神。头顶上方不远处,传来密集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隐隐震动着头顶的土层——那是战术靴沉重而快速的踩踏声、警犬兴奋时爪子不断抓挠地面的沙沙声,甚至还有对讲机模糊的电流杂音,一切都清晰可辨。
最近的一次,他甚至能异常清晰地听到一名特警队员就在他头顶的某个井盖旁,其随身携带的对讲机里传出带着电流杂音的喊话:各小组注意!目标疑似携带爆炸物!重复,目标高度危险,可能携带爆炸物!发现后优先确保自身安全!
尽管那些警察和警犬们离游川的直线距离如此之近,几乎只有一层混凝土或钢板的间隔,但他周身包裹的厚厚污泥、已经干涸和未干的血迹,以及这深埋地下、结构复杂且毫无缝隙的陈旧管线系统,完美地将他的生物气息和热信号尽数阻挡、吸收、混淆在了厚重的混凝土层和泥土之下。
因此,那套在外面开阔地带屡试不爽的无人机热成像追踪、警犬气味嗅探的专业搜捕术,在现在这个环境里,面对深藏地下的游川,竟然暂时失效了。
所以,今晚,这群装备精良、布下天罗地网的猎人,注定要和这个“行走的一等功”猎物失之交臂了。
在黑暗和寂静中艰难前行了不知多久,转眼间,他摸到了隧道的尽头。突然,前方极远处似乎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自然光。为了防止暴露,游川立即熄灭了手中那盏昏黄的战术手电,将自己彻底融入黑暗之中。
变电所的出口应该近在咫尺了!根据记忆中的图纸,那里有一个非常隐蔽的、通往地面灌木丛的垂直检修口。
他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像幽灵一样向前缓缓摸去。突然,头顶正上方的某个井盖传来一声沉重的巨响——明显是有人正站在了上面!或许是在休息,或许是在观察。
游川瞬间全身肌肉绷紧,凝固成一座黑暗中的雕像,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停滞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顺着眉骨滑入眼角,带来的刺痛感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但他却硬生生忍住,不敢有丝毫动弹。
时间仿佛凝固了。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并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他才像一根被瞬间剪断线的木偶,猛地松懈下来,瘫软地靠在了潮湿的井壁上。这时他才感觉到,身上的战术背心早已被刚才那阵极致的恐惧惊出的冷汗彻底浸透。
“差。。。差点就真交代在这了。。。”他后怕地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颤抖着手,从战术背囊最底部的防水隔层里,摸出最后一根皱巴巴的能量棒,撕开包装,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甜腻得发齁的巧克力味立刻混杂着口腔里的血腥气和铁锈味,恶心得他胃部一阵剧烈抽搐。但这根其貌不扬的能量棒此刻比黄金还要珍贵——他知道,只有靠它快速补充些糖分和体力,才能支撑他完成最后这五十米左右的生死逃亡。
“咣———裆———!”
终于,在短暂休整后,游川用尽全身力气,用肩膀猛地向上顶开了那个锈迹斑斑、沉重无比的金属井盖。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万籁俱寂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他像一条脱水的鱼般,拼命扭动身体,利用腰腹力量,终于从那个狭窄得令人窒息的井口艰难地爬了出来,然后彻底脱力,瘫倒在冰冷潮湿的草地上,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冰凉的、带着深秋寒意的夜风猛地灌进他火烧火燎的肺里,风中夹杂着废弃厂区特有的机油味、铁锈味,同时,还伴随着些许泥土的腥味和自己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清冷的月光下,整个废弃厂区被远处闪烁的警灯染成一种诡异而不断变换的蓝红色调。放眼望去,数十辆警车的顶灯将那片夜空切割成无数红蓝相间的碎片,刺耳的警笛声此起彼伏,远远传来。
游川眯起酸痛的眼睛,能看到一队队垂头丧气、衣衫不整的混混正被荷枪实弹的特警粗暴地押上一辆辆厢式大号警车——那些无疑都是孙十三手下侥幸没被炸死的马仔。
此刻,游川甚至可以依稀看见,那些曾经在学校周边、市井巷尾、以及各种娱乐场所里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家伙,此刻正对着给他们戴上冰冷手铐的特警们哭爹喊娘地求饶,丑态百出。
“活该。。。报应。。。”
对此情景,游川也只是虚弱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以表不屑,喉咙里血腥味依旧浓郁。
然而更值得让他注意的是,更远处那几辆静静闪烁的蓝白色救护车灯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抬着担架匆匆往核心厂房区域跑,担架上盖着的白布被夜风吹起一角,赫然露出了半截扭曲变形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机械手臂——是那些被无人机导弹炸得稀烂的未来战士残骸正在被回收。
“呵呵呵呵———,总算...逃出来了,呵呵呵呵————”
虽然身体状态极差,但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依旧涌上心头。
但他心里清楚,这场噩梦还远没有结束,只是暂告一段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里那把硬邦邦、救了他多次的mp7冲锋枪,又看了眼远处那片依旧闪烁不休的警灯浪潮,突然再次咧嘴笑了——至少今晚,在这场赌上性命的疯狂游戏里,他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赢家。
休息了片刻,积攒了一点可怜的力气,游川扶着疼痛的膝盖艰难起身,右腿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估计是刚才在黑暗管道里逃跑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踝或撞到了膝盖。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咬紧牙关,一瘸一拐地沿着茂密的灌木丛边缘阴影地带艰难移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疼痛钻心。
黑狼...听到吗...开车...来接我。用尽了最后一丝灵魂力量的游川,通过灵魂罗网那极其微弱的链接,向不知在何处的搭档发出指令,脑海里的声音,微弱得如同临终前的呢喃:老地方...一公里外...约定好的那个废弃加油站。
反之,从灵魂链接另一端反馈来的黑狼的意识波动也是极其微弱且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和焦虑。游川知道,这是自己灵魂力严重透支后的表现,连维持最基本的通讯都极其困难。
他费力地扯下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泥和血污的战术手套,随手扔进了路边的臭水沟里,毁灭最后的痕迹。清冷的月光下,他摊开的手掌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擦伤和血痕,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和凝固的血痂。
一瘸一拐地走在荒草丛生的厂区边缘,远处刺耳的警笛声虽然渐渐远去,但游川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像一道真正的幽灵,紧紧贴着灌木丛投下的浓重阴影移动,最大限度地利用每一处地形掩护自己。
路过一个积满雨水的坑洼时,他无意中瞥见了水中自己的倒影——满脸混合着干涸和未干的血污,头发杂乱地结满了蛛网和灰尘,眼神因为疲惫和疼痛而显得有些涣散,活像个刚从地狱里挣扎着爬出来的恶鬼。
呵...真够狼狈的...他对着水中的倒影自嘲地笑了笑,但这个微小的动作却立刻牵动了嘴角和脸颊的伤口。
“斯。。。。疼疼疼。。。”游川顿时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直到这时,肾上腺素彻底退去后,他才真正感受到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右腿膝盖又红又肿,摸上去烫得吓人,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左肋下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呼吸稍微深一点就疼得钻心,他怀疑可能断了一两根肋骨;甚至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浓浓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最要命的是后腰偏下的位置,刚才在黑暗的管道里被一根突出的锋利钢筋刮到的地方,现在正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灼痛,他估计伤口周围的血液已经和战术背心的纤维面料黏在一起了。
嘶...这酸爽...他咬着牙,极其小心翼翼地掀起已经被划破的衣角和战术背心的衣角。当湿润的布料从伤口上撕开的瞬间,一股尖锐的疼痛猛地窜上大脑,疼得他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过去。借着朦胧的月光,他能看到后腰上有一道至少十厘米长的狰狞口子,皮肉有些外翻,还在不停地向外渗着血珠。
随着肾上腺素彻底退去,巨大的疲惫感和虚弱感像冰冷的海潮般汹涌袭来,游川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他赶紧伸手扶住路边一丛坚韧的灌木,弓着身子,大口喘息了好一会儿,眩晕感才稍稍退去。他颤抖着手,从战术服内袋里摸出一个扁平的、同样沾满了污渍的应急医疗包——这是行动开始前,细心的黑狼硬塞给他的。
当他将强效止血喷雾喷在腰后那道狰狞伤口上的瞬间,一股极其强烈、仿佛被灼烧般的刺痛感猛地传来,他死死咬紧了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才勉强没有痛叫出声——这玩意的副作用简直比受伤本身还要疼!
“真,tmd!操蛋!”他愤怒地低声吐槽了一下这反人类的急救药品,但该做的处理还是得做。他笨拙地用牙齿配合另一只手,将消毒纱布按在伤口上,再用弹性绷带艰难地缠绕固定住自己受伤的腰部和肋部。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疼痛。
简单处理完最严重的伤口,游川继续咬紧牙关,朝着约定的汇合点一点点艰难地挪动。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沉重的喘息。
而这一次,命运似乎终于没有再戏弄他。没过多久,他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汽车引擎低沉而熟悉的轰鸣声——是黑狼那辆经过改装的东风猛士到了!
游川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在受刑。但当他踉跄着走到车边,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看到后视镜里自己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时,还是忍不住虚弱地笑了,声音沙哑地自嘲道:下次...下次要是再接这种活,必须得准备得更充分一点才行...这代价也太大了...
他努力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打开了半开着的车门,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摔进了副驾驶座。沉重的战术背包砸在座椅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