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真是……”
陈国安在电话那头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混杂着“后生可畏”的感慨与一丝复杂的欣慰,随即语气再次沉淀为公事公办的严肃,“既然你已经和她们打过照面,而且看起来局面……嗯,还算可控,那关于她们的第一件事,我就不再多问了。你自己心里有杆秤,把握好分寸。”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低沉下去,仿佛被无形的铅块压着,透出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感: “现在说第二件事。这件事……性质之恶劣,影响之深远,远超普通案件。是上次你们协力捕获的那个‘黑龙会’高层,伊藤良,经过连日突击审讯后,终于撬开嘴供出来的——一条直达地狱的线索。”
游川立刻屏息凝神,背脊不自觉地挺直:“是关于‘腾笼换鸟’计划的具体巢穴?”
“没错。” 陈国安的声音冷硬如铁,字字凿入耳膜,“根据伊藤良的口供,结合我们国安与中华神剑情报部门动用最高权限进行的交叉核验、溯源追踪与秘密侦查……最终,所有箭头,都指向了滇省与桂省交界处,一片被群山环抱、地形错综复杂、几乎与世隔绝的……村落群。”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凝聚足够的力气,才能描述那幅经由冰冷报告文字还原出的、令人血液冻结的图景: “我们的人——主要是中华神剑麾下那支专精渗透、侦察、情报窃取的‘影子’特别行动队,已经完成了对那几个目标村落的抵近侦察和外围立体布控。” “表面上看……那些村子,似乎‘正常’得让人心头发毛。炊烟按时升起,村民荷锄下地,老人倚着土墙晒太阳,孩童在村口嬉戏打闹……一幅偏远山区典型的、甚至带点‘岁月静好’意味的乡村画卷。就连地方上一些常规的治安巡查、人口普查,他们也能应对得滴水不漏,账目清晰,对答如流。”
陈国安的声音骤然转厉,压抑的怒火如同地壳下奔涌的岩浆: “但是!这一切全是伪装!是精心编织、演练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型骗局! 影子队动用了所有被许可的最高规格侦查手段——微型仿生无人机钻入缝隙,高精度热成像扫描墙体内部,次声波探测地下空间,甚至冒险获取了内部流出的生活垃圾进行微量成分分析……”
他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都带着灼痛感: “结果触目惊心!那几个村子内部,早已被改造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武装到牙齿的魔窟!囤积着足以武装一个营的制式枪械、爆炸物;隐蔽的作坊里堆满了毒品原料和成品;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通过绑架、诱拐、购买等手段,囚禁了数量不详的我国女性,上至成年,下至幼童,逼迫她们沦为……生育工具和实验品!根据截获的零星加密通讯和异常生命体征监测,那里还在进行着某种违背基本人伦的、目的不明的基因筛选或强制性‘改良’实验!”
游川听得头皮猛地一炸,一股混合着极致恶心与暴怒的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他经历过战场直面生死的惨烈,但听到这种在国土内部悄然滋生、系统化践踏人性与国本的罪恶,仍然感到一种灵魂被玷污般的震怒与冰寒。拳头在桌下捏得骨节发白,指甲深陷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陈国安的声音因强压情绪而微微发颤,但依旧努力保持条理: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根据中华神剑方面与我们共享的后续深度研判报告……这些村子,其性质已经发生了根本异化。它们不再是简单的间谍据点或犯罪窝点。” “通过长达数十年的经营、外部物理隔绝与内部的思想及人身控制,配合伪造得几乎可以乱真的户籍、土地证明、基层‘组织’架构……它们几乎在群山环抱中,畸形地‘复刻’出了一个完全独立于我国基层治理体系之外的、自我循环的、效仿樱花国某时期基层管控模式的‘微型社会’!一个国中之国的雏形!” “更关键的是,根据最近一周的严密监控与信号分析,这几个村子,实际上已经演变为一个辐射西南周边数个省区、所有樱花国在华潜伏间谍网络的核心情报中转枢纽与数据加密交换中心!战略价值极高,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话锋再转,抛出了一个最为诡异、令人细思极恐的核心疑点: “但是,最吊诡、最让人后背发凉的事情来了……为了最终确认这些‘村民’的真实生物身份,影子队不惜冒着暴露风险,动用了一种尚在实验阶段的、微米级的仿生机械蚊虫,在极限近距离内,对部分目标进行了皮肤接触式微量体液采样。” “化验结果……” 陈国安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寒意,“所有被采样者,其基因图谱显示的特征,均指向樱花国本土人种!高度同源!” “一两个,可能是潜伏的特工。但影子队随机采样了超过三十人!涵盖了表面上看起来的‘祖孙三代’!结果……无一例外!全是樱花国人!”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愤怒:“可是——!在我们国家庞大的人口户籍信息系统、基层档案里,对应这些姓名、照片、身份证号的‘人’,他们的出生记录、学籍信息、婚姻状况、部分人甚至还有在外地打工缴纳社保的‘痕迹’……全都有!逻辑链看似完整,天衣无缝!” “你说,这他妈奇不奇怪?简直是活见鬼了!”
游川的大脑在听到“基因图谱全为樱花国人”和“户籍信息却完整无缺”的瞬间,如同被冰水浇透,随即又被怒火点燃。前世今生的记忆、逻辑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拼接,一个残酷到令人作呕的真相轮廓,几乎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他对着话筒,声音因为极致的冰冷愤怒而压得极低,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铁锈味: “陈局……这恐怕不是什么‘奇怪’或‘见鬼’。” “唯一符合逻辑的解释,只有一个——” “这些村子原本的真正村民,早就在不知多少年前,悄无声息地、彻底地从世界上消失了。被屠杀、被清理、被某种方式‘处理’得干干净净。” “现在生活在那里,扮演着‘村民’角色的,根本就是一群披着遇害者人皮、顶替了死者全部社会身份的恶魔!他们利用可能是顶尖的易容术——结合了外科整形、高分子仿生面具、乃至更难以想象的生物或技术手段,长期、稳定地伪装成固定的‘村民’,蛰伏于我国腹地。一边经营着罪恶的巢穴,一边甚至在内部‘繁衍’(可能是外部输入替换),将这个据点如同毒瘤般一代代维持、‘传承’下去。更可怕的是,他们还能利用这些伪造的、在系统内‘有效’的身份,反向渗透、腐蚀、甚至影响我们的基层肌体!” “这……才是‘腾笼换鸟’最血腥、最彻底、也最令人胆寒的终极形态!杀光原主,鸠占鹊巢,还要披着原主的皮囊与身份,在我们的国土上,构筑一个属于他们的‘国中之国’!”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陈国安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仿佛能感受到他胸膛里同样翻涌的惊涛骇浪与滔天杀意。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淬过火的、斩钉截铁的决绝: “小游……你的推断,和神剑那边几位国宝级情报分析专家,以及我们内部最顶尖的刑侦、户籍专家反复推演后得出的……最不愿接受、却又唯一合理的结论……完全一致。”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间谍活动或跨境犯罪的范畴。这是对一个主权国家最深层、最持久的侵略与寄生!是比明火执仗的战争更阴毒、更具腐蚀性的国家层面犯罪!” “面对这种情况……常规的警务或司法手段,已经不够了,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