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寅时的矿洞静得能听见墨蝶在茧壳里扑翅的轻响。林羽蹲在守诺石旁，借着莲花灯的微光打量墨茧——昨夜裂开的缝隙又扩了半指，露出的蝶翅上，星纹已经凝成实质的银线，像用星精熔铸的，在石面上投下的影子里，藏着七个村落的轮廓，轮廓边缘还缠着圈淡红色的光晕，是他手腕兰花瓣印记的红丝。
“引星网的银线在收缩。”影举着矿灯绕网一周，光束扫过的银线确实比昨日紧了些，网眼上的墨珠被勒得微微变形，像串被握紧的黑葡萄，“周伯说这是‘星轨在收力’，要把墨茧裹得更紧，让墨蝶破茧时更有力气。”
他用软尺量了量墨茧的周长，比昨日多了三寸，茧壳上的星纹已经蔓延到引星网的七个节点，每个节点处的星纹都鼓起个小小的包，像要长出角来。“这包摸着是硬的。”影用指尖轻按，包壳立刻渗出些透明的黏液，黏液滴在守诺石上，石面的墨膜浮现出段李奶奶的手札：“星轨生角，墨蝶将成，三日后破茧，需以七村土为垫，方不伤翅。”
“七村土？”林羽想起墨谱箱底的地图，标注着七个村落的取土点，“李奶奶早把土备好藏起来了？”他往守诺石后的石缝里摸去，果然摸到个陶瓮，瓮口用红布封着，布上绣的墨兰图案与藏音瓮的红布一模一样，“找到了！”
打开陶瓮，里面分七个格子，装着七种颜色的土：李兰村的土泛着青，赵建国村的土带点黄，周明村的土混着细沙……林羽村的土是深褐色，土面上还嵌着片干枯的槐树叶，叶纹与老槐树的年轮完全吻合。“每样土都带着村子的味道。”他抓起把自己村的土，指尖传来熟悉的湿润感，像小时候在槐树下玩的泥巴。
（二）
卯时的晨光漫过天窗，在七村土的陶瓮上投下道金光。林羽按李奶奶手札的指示，在墨茧周围的石面上挖出七个浅坑，每个坑里埋下对应村落的土，土刚接触到石面，就冒出细小的绿芽，芽尖顶着的露珠里，浮出七个守诺者的笑脸，一闪即逝。
“土在发芽！”影凑过来看，绿芽的根须迅速往墨茧的方向延伸，根须上的绒毛沾着星精土的粉末，像撒了层金粉，“是李奶奶说的‘连土根’，把七个村子的土脉和墨茧连在一起。”
周伯背着个旧木箱走来，箱子上的铜锁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这是‘星轨箱’，李丫头年轻时收集的七块‘引星石’就在里面。”他把箱子放在引星网中央，钥匙刚插进锁孔，箱盖就“咔嗒”弹开，里面铺着黑色绒布，整齐地摆着七块拳头大的石头，石面上的星纹与墨晶上的完全一致，“她说等埋好七村土，就把引星石放在土坑旁，能让星轨更稳。”
林羽拿起块青色的引星石（对应自己村的），石头刚接触到土坑，绿芽就“蹭”地长高半寸，叶尖的露珠滚落，滴在墨茧上，茧壳的缝隙里立刻传出更清晰的扑翅声，像墨蝶在回应。“石头认土！”他把七块引星石一一放好，石头与土坑接触的瞬间，引星网突然亮起白光，网面的星纹与石头的星纹连成一片，像张铺满星星的网。
影在引星石旁插了七根墨魂草，草叶自动弯向墨茧，形成个保护圈，草叶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烁，像串站岗的哨兵。“李奶奶画过这个场景。”他从背包里翻出李奶奶的手札，其中一页画着墨茧、七村土、引星石和墨魂草的布局，与眼前的景象分毫不差，画旁还写着行小字：“土为基，石为引，草为卫，墨蝶出时，天地同贺。”
（三）
巳时的矿洞暖意渐浓，藏音瓮的音盘突然自动转动起来，七根音叉同时发出“嗡”的共鸣，瓮里飘出《守诺谣》的旋律，比昨日更清晰，像是有人在瓮里吹奏。林羽掏出听声石，石面上的波纹随着旋律起伏，在石面中央拼出个完整的“诺”字，字的笔画里游动着极细的墨魂丝，与墨茧的星纹连在一起。
“音盘在催墨蝶了。”影往音盘的凹槽里添了些槐根泉的水，水刚接触到音叉，旋律就变得更柔和，瓮口飞出七缕淡墨色的烟，烟在引星网上空织成个巨大的“守”字，字的边缘缠着槐树叶，像镶了圈绿边。
周伯在给墨茧的草罩子补编新的墨魂草，草叶接触到烟织的“守”字，立刻染上墨色，罩子的缝隙里透出的光也变成了深紫色，像给墨茧披了件神秘的外衣。“李丫头说墨蝶破茧前得‘见点紫’，紫气是贵气，能护着它飞遍七村。”
林羽突然发现墨茧的裂缝里，露出的蝶翅上多了些新的纹路，是七个村落的标志性建筑：自己村的老槐树、李兰村的墨兰圃、赵建国村的守诺亭……每个建筑的纹路里，都藏着个小小的人影，像在做着日常的事。“墨蝶把村子的样子都记下来了。”他想起爷爷说的“守诺不是记住规矩，是记住日子”，突然明白李奶奶的用意——墨蝶要带的不只是诺，还有那些藏在日子里的念想。
（四）
午时的阳光正悬在天窗中央，七村土的绿芽已经长到半尺高，叶片上的纹路与引星网的星纹完全重合，像张铺在地上的小星图。林羽坐在守诺石上，看着影用软布擦拭引星石，石头被擦得发亮，石面反射出的光在矿洞顶部的虚拟星空中，点亮了七颗新的星，星旁标着的村落名字，与墨谱箱地图上的完全一致。
“新增的星在往北斗七星靠。”影指着星空，新增的七颗星正沿着墨魂丝的轨迹缓慢移动，像在归队，“等它们和北斗连成一片，就是七星连珠的前兆了。”
小雅抱着素描本跑来，本子上画着墨蝶破茧的预想图：墨蝶飞出时，翅膀上的星纹照亮了七个村落，每个村落的广场上都站着人，手里举着写有“守诺”二字的灯笼，灯笼的光与墨蝶的光连成线，像条发光的河。“这是我梦到的！”她指着图上的墨蝶，“翅膀上有你的名字！”
林羽凑近看，墨蝶的左翼上果然有个极小的“羽”字，是用星精丝拼的，字的笔画里还缠着根红丝，与他手腕印记里最后剩下的那点红丝一模一样。“它在等我最后的念想。”他摸了摸手腕，印记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红丝像耗尽了力气，却仍在往墨茧的方向挣扎，“快了，再等等。”
周伯端来两碗槐泉酿，酒里加了墨魂草的花蜜，喝起来带着点清甜。“李丫头说‘破茧前喝这酒，能和墨蝶心意相通’。”他看着林羽喝完酒，眼里的期待像藏了片星空，“当年她和老赵就盼着有一天，能有个兰孙看着墨蝶飞出去。”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