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闸室的晨露在银网的横棱上凝成细珠,顺着棱边滚落,滴在莲心那颗青黄种仁上,溅起细碎的银雾。种仁表面的“七子连”结已被七种色丝缠得愈发紧实,赵村的青线与吴村的金线在结顶交缠出个小小的菱形,菱形里嵌着点淡紫的光——是李村兰苗芽点渗出的紫气,被晨露一浸,竟在菱形中心凝成个极小的“和”字,笔画与银网莲纹中心的大字同源,只是更稚嫩些,像初学写字的孩童所书。
影指尖悬在“和”字上方,能感觉到种仁内部传来的细微搏动,比昨日更强劲了些。搏动的节奏与总闸室墙上挂着的老摆钟秒针完全同步,摆钟是李守渠当年用过的,钟摆的铜锤上刻着朵小莲,此刻钟摆晃动的幅度,正好让铜锤的影子落在种仁的“李”字纹上,与纹里兰圃的井口重合。“摆钟在给新脉定调呢。”影轻声说,目光移到摆钟的钟摆绳上,绳结的打法与“七子连”结的底层结一模一样,是七村通用的“固本结”,她小时候跟着师父学系闸绳时,师父说这结“能抗七级浪”。
赵山蹲在青铜酒勺旁,用铜烟锅轻轻拨弄种仁“赵”字纹里的老槐树虚影,树影落下的第三片叶子,正落在青线与金线交缠的菱形旁,叶尖的锯齿在银网上拓出个小小的“渠”字,笔画里带着点焦黑,与他爹用烟锅在勺底刻的“守”字边缘的焦痕如出一辙。“这叶子是有记性的。”他往烟锅里填了点新采的旱烟,火折子点燃的瞬间,“渠”字突然亮了亮,显露出叶肉里藏着的细脉,脉纹的走向与赵村段的渠道路线完全一致,最细的那根侧脉,正往吴村织梭的方向延伸,“光绪年那次,赵村渠段裂了道缝,就是顺着这侧脉的方向,后来用吴村的织锦布堵了三天才修好,从那以后,赵村的叶脉就总往吴村牵丝。”
吴村织梭虚影上,刘石正用放大镜观察“潮蓝”丝线上的那个小疙瘩,疙瘩散开后露出的金线里,嵌着点褐黄色的细沙——是陈村陶瓮虚影口沿的窑沙,沙粒的棱角与陈村老窑砖的断口形状完全吻合。“这沙粒在金线里待了三圈了。”刘石指着丝线上的螺旋纹,“每圈对应陈村窑火的一个温度段,第一圈是‘引火’,三百五十度;第二圈是‘旺火’,七百八十度;第三圈是‘退火’,一百二十度,与老窑工记的‘三火定陶’完全对得上。”他往金线上滴了滴灵泉水,水珠顺着螺旋纹滚落,在种仁的“吴”字纹里凝成个小小的织梭图案,梭子上的线轴数正好七个,对应七村的织锦品种,轴上的线色与“七子连”结的七丝一一对应。
李清禾的兰锄虚影正顺着兰紫色银线往种仁的“李”字纹移动,锄刃上的“月娘护兰,如护渠”小字旁,新沾了点淡金色的粉——是王村稻穗第三粒穗粒溢出的,粉粒在字缝里堆出的形状,与李月娘手札里画的“护兰符”完全一致。“这符要凑齐七样东西才显形。”她往锄刃上撒了点兰圃的新土,土粒落在粉堆上,符的最后一笔终于补全,“还差孙村的麦壳灰、陈村的窑汗、赵村的槐叶汁、吴村的织锦屑……现在齐了。”符形刚显,种仁“李”字纹里的兰苗芽点突然往外鼓了鼓,芽尖透出的紫气里,浮着个小小的锄影,锄刃的豁口与兰锄虚影完全重合,像在模仿着准备分株。
王禾蹲在稻金色银线旁,看着王村水车虚影往种仁的“王”字纹里钻,车叶带起的水珠在纹里画出的弧线,与总闸室地面上的一道旧划痕重合——那是光绪年分水时,王村老闸工用脚划出的分水线,线的末端刻着个极小的“均”字,此刻正被水珠反复冲刷,愈发清晰。“这水车每转七圈,就会带起一颗特别大的水珠。”他数着车叶的转动,“那颗水珠里裹着孙村的麦香,落在‘均’字上,字就会亮一下,是在记孙村当年补的三十斤麦种呢。”大水珠落下时,种仁“王”字纹里突然浮出个小小的量具虚影,是王村的“分水斗”,斗口的刻度与“七村渠志”里记载的完全一致,斗里盛着的稻粒数,正好是七村分水比例的总和。
孙伯推着独轮车在总闸室转了一圈,车上麦堆掉落的粉粒在银网上画出的轨迹,与种仁“孙”字纹里的石磨虚影转动轨迹完全重合。他往石磨虚影的磨眼里丢了把新麦种,磨盘转动的速度突然快了半分,磨出的麦粉里,混着点淡紫色的碎屑——是李村兰苗的枯叶,被风吹进磨坊的,“这粉落在种仁上,会在‘孙’字纹旁堆出个小粮仓。”他指着粉堆的形状,“粮仓的窗棂数是七根,对应七村,窗台上的麦罐虚影,罐口的绳纹与陈村陶瓮虚影完全一致,是民国年那次借罐存麦时留下的印记。”
陈村老窑工往陶瓮虚影里倒了点新酿的护渠酒,酒液接触瓮底的瞬间,瓮身的“七莲纹”突然活了过来,第一朵莲的花瓣往赵村方向舒展,第二朵往吴村,第三朵往李村……第七朵往王村,花瓣的尖端都缠着极细的银线,与种仁上的七字纹一一相连。“这第七朵莲要等王村的稻花香了才全开。”他往瓮里滴了滴窑汗,第七朵莲的最后一片花瓣终于展开,“现在闻闻,稻花香混着兰香、麦香,齐了。”莲形刚全,种仁“陈”字纹里的陶瓮虚影突然往上升了升,瓮口与孙村石磨虚影的磨盘边缘贴得更近,那圈淡褐的吻合痕愈发清晰,像两个老伙计在悄悄碰杯。
影坐在木凳上,看着种仁表面的七字纹在七村银线的牵引下,渐渐往中心聚拢。“赵”字纹的槐叶、“吴”字纹的织梭、“李”字纹的兰苗、“王”字纹的水车、“孙”字纹的石磨、“陈”字纹的陶瓮……这些纹路的边缘开始模糊,彼此的气息相互渗透,青线里混了稻香,金线里裹了兰气,陶土色银线沾了麦粉,麦芒白色银线缠了紫气。
“七子连”结上的七丝此刻已完全融进种仁,结的位置浮出个小小的嫩芽,芽尖顶着七种颜色的光晕,像颗微缩的彩虹。嫩芽往银网深处钻的瞬间,总闸室的老摆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钟摆铜锤上的小莲影子,正好落在嫩芽的根部,与种仁的莲纹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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