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石推了推眼镜,最后念道:“七星统七口,量尺定渠衡。”量星的银亮光芒突然暴涨,顺着银须往七村的水口蔓延,赵村渠头的量水尺、王村渠腰的测水仪、李村渠尾的水位计……所有量具的刻度都在银光里归位,误差不超过半分,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仔细校准过。
七句口诀念完,陶瓮光晕里的七星突然齐齐升空,在总闸室的梁上组成个微型的北斗,斗柄正指着七村的方向。梁上的老油灯突然亮起,灯花爆落的瞬间,北斗的光芒顺着灯绳往下淌,在银网上织出条新的渠路——这条路比“七村渠志”里的旧渠多了七条细小的支流,分别通向七村的新水源,支流的交汇处,还标着个小小的“新闸”字样,字迹与赵山爹刻在酒勺上的“守”字同源。
影翻开账册,在“星斗引渠照新途”的标题下,细细记录着每条支流的走向:
“赵村支流:沿老槐树根延伸,途经野枣林,连接新发现的山泉,泉眼周围的石纹与归心石上的‘守’字同源。
王村支流:绕水车三周,穿过稻田,接入去年雨季形成的蓄水池,池底的淤泥里掺着李村的兰叶碎屑。
李村支流:沿兰圃边缘蜿蜒,与陈村陶窑的废水处理渠相连,渠壁上的陶片拼出半朵兰。
吴村支流:从织机房后院穿过,将染布的清水引入渠尾,布角的蓝绒在渠水里织出细弱的银线。
孙村支流:从石磨下方的暗渠延伸,连接新修的麦仓蓄水池,池沿的刻度与刘村量尺完全一致。
陈村支流:沿陶窑的取土坑绕行,将窑汗过滤后的清水汇入主渠,坑底的陶土与总闸室银网的陶粉成分一致。
刘村支流(量星主脉):贯穿七村支流,在总闸室形成环形回水道,水道的弧度与摆钟钟摆的轨迹重合。”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总闸室的老摆钟突然“当”地响了十二下,梁上的北斗星斗柄缓缓转向新渠路的方向,七道支流的银须突然开始生长,往各自的水源地延伸。赵村支流的银须缠上了野枣林的树干,王村支流的银须钻进了水车的轴孔,李村支流的银须缠上了兰圃的灌溉绳……
赵山望着那片延伸的银须,突然笑出声:“我爹没骗我,星斗真的在给咱们指新道呢。”他往青铜酒勺里倒满护渠酒,举过头顶,酒液顺着勺沿往下淌,落在银网上的新渠路图案上,竟在交汇处积成个小小的酒洼,洼里浮着七村人的影子——赵村老渠工在新闸旁刻字,王村老闸工在支流边量水,李村阿锦的影子在兰圃里浇水,吴村织娘在支流旁漂染丝线,孙村老麦夫在蓄水池边晒麦,陈村老窑工在陶片渠旁刻纹,刘村老匠人在量尺旁校准刻度……
影合上账册时,发现封面那片七色叶的叶尖,正往新渠路的方向倾斜,叶肉里的七村缩影已添了新景:赵村的山泉在流,王村的蓄水池在涨,李村的兰圃在抽新苗,吴村的染布在泛光,孙村的麦仓在堆新麦,陈村的陶片渠在淌清水,刘村的量尺在闪银亮。
阳光透过木窗,在总闸室的地面织出张巨大的星图,银须的新渠路在星图里蜿蜒,像条活过来的银龙,一头连着七村的旧迹,一头牵着七村的新途。影知道,星斗引渠照出的不只是新的水道,更是七村人守护渠水的新方式——既要守着老渠的根,也要开着新渠的路,让七村的水脉像北斗星一样,永远明亮,永远向前。
灶膛里的松木燃得正旺,赵山添柴的节奏与摆钟的滴答声重合,每添一块柴,银须的新渠路便往外延伸一寸,像在给七村的未来,铺一条看得见星光的道。总闸室的空气里,除了七村的气息,又多了点新土的腥气和新水的清冽,混在一起,像极了新渠路即将通水时的味道,带着点期待,又满是踏实。
此刻,新渠路交汇处的酒洼里,七村人的影子正慢慢重叠,最后化作个模糊的身影,眉眼间有赵村的硬朗、王村的温和、李村的沉静、吴村的灵动、孙村的宽厚、陈村的质朴、刘村的严谨,正弯腰往新渠里撒着什么——凑近了看,是那颗青黄种仁破开后,银须新脉结出的第一粒新籽,籽上的纹路,已分不清是星图还是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