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光影交错的静谧时刻,一道淡金色的流光突兀地穿透了卦堂厚重的窗纸。
如同灵活的游鱼,在室内盘旋一圈,最终稳稳地悬停在逸长生摊开的手掌上方。
那光幕轻轻波动,如同平静的水面被微风吹皱,一行行娟秀中带着几分跳脱灵气的文字清晰地浮现出来。
字迹未干,仿佛还带着海风的咸鲜与桃花岛上独有的清冽花香。
甚至隐隐约约,似乎真的有椒盐和泥土的芬芳,混合着一种特制的、清雅宜人的墨香,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室内的药香和沉郁。
逸长生定睛看去,光幕上字字清晰。
“穆姐姐已安顿于牛家村,村口有歪脖古槐为记,每日里,她总对着院中痴痴傻傻却格外安分的杨康唱几段小曲儿。
靖哥哥说那歪脖树比君山的老槐还要粗壮几圈,枝桠虬结如龙,盼道长速来一观。
另,七公他老人家前些日子去皇宫‘借’了御厨的窖藏,特意为您改良了叫花鸡的秘方,言道此番定要让您把舌头也吞下去!黄蓉顿首。”
文字末尾,还俏皮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咧着嘴笑的包子脸。
逸长生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意,指尖在那光幕上轻轻一点,光幕如同水泡般“啵”的一声碎裂,消散在空气中。
只留下那混合着椒盐、花香与墨香的气息在鼻端萦绕。
“备马。”他收回手指,语气干脆利落,再无半分之前的慵懒。
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剑,朝着卦堂四周墙壁上悬挂的二十八盏造型古朴、锈迹斑斑的青铜灯座凌空点去。
“嗤!嗤!嗤……”
二十八道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真气掠过,精准地击中每一盏灯的灯芯。
刹那间,幽蓝色的火苗骤然腾起,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将整个卦堂内部映照得一片通明,却又带着一种冷冽而非温暖的奇异光泽。
跳跃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恰好清晰地照亮了正对卦案的那面白墙——不知何时,墙上已挂起了一幅巨大的、描绘得极为精细的舆图。
图中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星罗棋布,中心地带赫然用浓墨标注着两个大字:大宋。
“告诉叶孤城,”逸长生目光扫过舆图,最终落在汴京的位置,声音平静无波,“该去见见人了。”
他口中的“人”,意有所指,叶孤城定然心照不宣。
“是。”江玉燕低声应道,声音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她迅速收起被茶水浸湿的《奇门遁甲真解》,动作干练,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然而,在转身退下,即将消失在通往内室的帘幕前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再次落回那个伫立在巨大舆图前、被幽蓝火光勾勒出身形的潇洒道士身上。
那目光复杂深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无声,却漾开层层难以言说的涟漪,停留了许久,才最终隐没在帘幕之后。
皇城的暮鼓声终于沉沉响起,“咚——咚——咚——”,浑厚悠远,如同巨兽的心跳,穿透重重宫阙,惊起栖息在琉璃瓦顶的无数寒鸦。
它们聒噪着冲天而起,在紫禁城上空盘旋飞舞,如同一片不祥的移动乌云,投下惶惶不安的阴影。
马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内,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几乎凝结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