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句话的断法不同,意思竟能天差地远。
先生所言的“由之、知之”,与他自幼所学的“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简直是云泥之别。
一幅截然不同的治国画卷在他眼前缓缓展开——那不是依靠严刑峻法和愚弄百姓维持的稳定,而是依靠开启民智、赢得民心铸就的繁荣与稳固。
与那“愚民以驭”的短视权术相比,高下立判。
他胸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憧憬,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真正长治久安的光明大道。
父皇的铁腕统治固然强大,能扫平六合,但先生所指的路……
似乎更能承载一个帝国的万世基业,更能让天下欣欣向荣。
他看向逸长生的眼神,充满了震撼与更深沉的敬服,那是一种对智慧和境界的由衷钦佩。
逸长生看着扶苏眼中闪烁的、如同星辰被点亮般的光芒,知道这颗种子已经种下。
他话锋一转,抛出第三个问题,语气变得悠远而深邃:“‘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此句何解?”
扶苏这次没有立刻回答太傅的教导,他凝神思索片刻,结合《抡语》带来的冲击和方才的震撼,尝试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太傅言,逝去的光阴如同这流水,昼夜不停地奔流而去。圣人以此感慨时光易逝,劝人珍惜。”
这是最普遍,也是最稳妥的解释。
“嗯,珍惜时光没错。”
逸长生颔首,随即眼中掠过一丝深邃如星海的光芒,仿佛他的目光已经穿透了卦堂的屋顶,看到了那无垠的宇宙。
“但只看到‘珍惜’,未免流于表面,格局小了。”
他站起身,青衫微拂,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咸阳宫阙在晨光中显露的巍峨轮廓。
阿飞和叶孤城也被这问题吸引,不约而同地放下碗筷,目光聚焦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期待。
“逝者如斯夫……”
逸长生重复着,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天地间某种无形的脉动相合,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奥妙。
“它道出的,是这天地间最根本的一条法则——变易。”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他缓缓吟诵,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沧海桑田的轨迹。
“日月星辰在变,山河大地在变,草木枯荣在变,王朝兴衰在变,人心思虑亦在变。
这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本身。
时光如同这流水,前一刻的水流已逝,下一刻的水流方来,奔流不息,永无止境,万事万物皆在变化。”
他的话语不再是简单的释义,而是承载着他对天地宇宙运行至理的感悟,化作实质般的道韵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卦堂。
卦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随着他的话语流动。
阿飞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意志扫过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