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见萧慎依旧盯着她。
木青放下铜盆,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沉默片刻道:“第一次看活人被扔进锅里,我和我哥哥都被吓得尿了裤子。”
玉儿声音有些哽咽,眼里也盈满了泪水,却是强忍着没有掉落:“我被吓的晕了过去,可就算晕了也会被他们拿鞭子抽醒。”
木青接道:“那肉闻着很香,吃在嘴里却很恶心,肚子明明空空的,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塞的满满的,再装不下任何东西。”
“可若不吃下去就会挨打,不是一两鞭也不是三四鞭,曾经有人因为吐出来被他们活活打死。”
环儿死死捏着铜盆边沿,脸色死灰一般的白,想到那些画面,她眼神有些呆滞似失了魂般,神情紧绷到几近扭曲。
“其实也就那样吧,和普通的肉,好像没什么两样。”
木青的神情却是淡淡的:“我们年纪小,哪怕再拼命做工,领的粮食也远没有大人多,根本填不饱肚子,后来见别人去乱葬岗找死尸吃,我和哥哥实在饿的受不了,也就跟着去了。”
“可乱葬岗的死尸想要的人也有很多,山里还有很多秃鹫,我们不止要和那些流犯抢,还要和那些畜牲抢。”
“就算能抢得过流犯,我们也抢不过那些畜牲,那些畜牲长着翅膀,能飞得很高很高,尖嘴利爪数量又多,凶残得很。”
“有一次我和哥哥被那些畜牲围攻,殊姐姐刚好也在那里,她点火吓跑那些畜牲救了我们。”
木青回忆着她与颜殊初见的情景,嘴角浮上一抹笑意,杏眼之中也泛起两抹灼灼的光亮。
就像……那日燃烧的火光一般炫目。
而当时的她也才六岁。
顿了半晌她道:“救回的孩子越来越多,需要的粮食也越来越多,殊姐姐天天琢磨怎么才能多弄些粮回来,后来她去找了监管的工头。”
“我不知道殊姐姐怎么说服他们的,他们答应我们,只要我们做的活能抵得上大人的,就会给我们一样多的粮食。”
“虽然我们年纪小,但胜在我们人多,殊姐姐琢磨出好些工具,还教我们分工合作,慢慢的我们不需要再去捡尸体吃。”
“有时殊姐姐还会带我们,偷偷去山里狩猎打牙祭,运气好的时候能够采到几颗野果,猎到一两只竹鼠和兔子,运气不好就只能猎秃鹫。”
“殊姐姐发现,在鬼域狼头山的山谷里,会开一种紫色的花,捣成汁或磨成粉涂在死尸上,那些秃鹫吃了就会被迷晕。”
“我和环儿十二岁被巡察队的人抓走,他们要把我们送进军营,我们撞墙自尽却被他们救回来,我们俩额头上现在都还留着疤。”
玉儿也放下铜盆,掀起前额厚厚的刘海,露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恰好那时将军府缺人,我们两个长得虽还能看,但并不出众,就被他们送进将军府做了婢女。”
环儿深吸口气道:“即使这样我们也不敢大意,孙朝祥杀人如麻,只要他稍有不顺心,将军府里就会死人。”
“若非有玉儿做伴,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三年来我们一直扮丑,处处小心谨慎,才总算保住小命。”
木青只静静地听着未再出声。
鬼域?
那个流放之地就是个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吃人?
胆小的人恐怕光听着都会被吓死。
可生在地狱,长在地狱的她,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不吃他们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