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天还没亮。
“燧皇堡”基地地下七层的主指挥中心，灯火通明。巨大的弧形屏幕上，分割出十七个监控画面：清言书院各个角度的实时影像、京华市主要交通节点、东海海面监测数据、全球能量波动热力图……
周明远站在指挥台前，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他手里端着的咖啡已经凉了，却浑然不觉，目光紧紧锁定在屏幕中央——那里显示的是清言书院后院的古井区域，红外成像显示井水温度比周围环境高出2.3度，且持续上升。
“井水异常升温，从昨晚十一点开始，现在达到26.8度，还在缓慢上升。”技术员报告，“水质分析显示矿物质含量变化，出现微量未知结晶。”
“未知结晶？”周明远皱眉，“取样送检了吗？”
“取了，林博士的团队正在分析。”技术员顿了顿，“另外……井底声呐探测显示有空洞结构，深度超过探测范围，至少两百米以下。但三天前同样的探测，只显示到八十米就是实心岩层。”
周明远揉了揉太阳穴。沈清言预告发出后二十四小时，异常现象开始集中出现，这绝不是巧合。
“昆仑基地那边情况如何？”他问副手。
“凌晨三点进入最高戒备状态。”副手调出昆仑基地的监控画面，“琴剑先生传来的消息说，死亡谷的阵法波动与清言书院的井水异常出现同步。他怀疑两者之间存在某种‘共鸣通道’。”
画面中，昆仑死亡谷上空悬浮着三架无人机，传回的红外影像显示谷内温度分布极其异常——有的区域零下四十度，有的区域超过六十度，温差线正在缓慢移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谷底呼吸。
“琴剑先生本人呢？”周明远问。
“还在谷内，但通讯稳定了。他说找到了上古祭坛的‘控制节点’，正在尝试解读更多铭文。最新传回的信息是——”副手调出加密译文，“‘神话非虚言，乃先民见真实之记载。史诗讲述，实为召唤。谨慎。’”
周明远沉默片刻：“回复琴剑先生，感谢提醒，我们会做好准备。另外，问他能否在开讲前赶回来？”
“琴剑先生说，他需要在昆仑‘稳住另一端’，防止讲述过程中死亡谷的异常能量通过共鸣通道冲击清言书院。他会在那边布阵防护。”
“明白了。”周明远点头，“告诉琴剑先生，注意安全。”
指挥中心另一侧，林知夏正带着她的团队疯狂工作。
二十多台高性能计算机全速运转，散热风扇的嗡鸣声充斥整个区域。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全球信力波动频谱、能量潮汐预测模型、神话数据库解封进度……
“神话数据库解封到37%了。”一个年轻研究员兴奋地报告，“已经提取出关于‘混沌’‘开辟’‘清浊分离’的十七个关键信息包。但大部分信息还是碎片状态，需要沈先生亲自整合。”
林知夏推了推眼镜，盯着解封进度条：“太初系统负载如何？”
“核心负载82%，还在安全范围。但信力消耗很大，过去二十四小时消耗了相当于平时一周的信力储备。”研究员担忧道，“照这个速度，到开讲时可能只剩不到40%的储备。”
“启动备用方案。”林知夏果断道，“从文脉app用户中定向引导‘期待信力’，通过薪火印记网络输送给沈先生。注意控制强度，不要引发用户不适。”
“已经在做了。”另一个研究员调出数据图，“从昨晚预告发出后，全球范围内的‘期待’‘好奇’‘兴奋’类信力波动增加了470%。我们筛选了其中纯度较高的部分，通过印记网络缓慢引导。目前沈先生的信力储备稳定在65%左右，消耗与补充基本持平。”
林知夏稍微松了口气，但眉头依然紧锁：“东海那边呢？”
“海底异常点信号持续增强。”监测员调出东海数据，“现在信号强度是基准值的14.8倍，而且出现了规律性脉冲——每三小时一次，每次持续十七分钟，像是……心跳。”
“心跳？”林知夏走到屏幕前，看着那有节奏的波形图，“能分析出源头的大小吗？”
“根据声波传播模型反推，源头体积……”监测员敲了几下键盘，计算结果弹出时，他的声音有些发颤，“直径至少五百米。而且……在缓慢上浮。目前深度四千米，上浮速度每小时三十米，照这个速度……”
他看向林知夏：“正好在周六晚上八点左右，抵达海面。”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通知沈先生和周所长。另外，让‘燧石’平台全力监控东海方向，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早上七点，基地食堂。
平日里热闹的早餐时间，今天却异常安静。穿着不同制服的人们快速取餐、进食、离开，很少有人交谈。空气中有种紧绷感，像是弓弦拉满。
赵山河端着餐盘，在陈守正、杨云鹤、李刚那桌坐下。三位宗师也早就到了，正沉默地吃着早餐。
“都知道了？”赵山河压低声音。
陈守正点头：“苏晚队长凌晨召集我们开了会。周六晚上，书院周边十公里划为‘特别警戒区’，我们武术界负责外围第三道防线。”
杨云鹤慢悠悠地喝了口粥：“老道算了算，那天正好是‘月晦日’，阴气最盛之时。沈先生选这个时间开讲神话史诗……是故意的？”
“应该是。”李刚咬了口馒头，“神话开篇多是‘混沌’‘黑暗’，月晦日讲这些，更容易引起共鸣。但风险也大——阴气盛，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也活跃。”
赵山河咧嘴一笑：“那不正好？咱们练了一身本事，不就是对付那些东西的？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捣乱！”
“不可轻敌。”陈守正沉声道，“苏队长说了，监测到至少十七股异常能量在向京华汇聚。其中有几股……很强。”
正说着，苏晚和秦锋走进食堂。两人都穿着全套作战服，显然已经工作了一整夜。
苏晚取了简单的早餐，走到沈清言常坐的角落——那里今天空着。她坐下后，秦锋也跟了过来。
“沈先生呢？”赵山河端着餐盘凑过去。
“在书院后院，已经待了十个小时了。”苏晚低声道，“他说要在开讲前，和那口井‘建立深度连接’。”
秦锋皱眉：“那口井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前天还好好的，昨天突然就开始升温。”
“林博士的初步分析出来了。”苏晚调出平板上的报告，“井水中的未知结晶，成分与昆仑死亡谷祭坛上的铭文材料相同。而且——结晶在缓慢生长，像是某种‘信息载体’在具现化。”
她把屏幕转向众人：“你们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张显微镜照片。井水结晶在偏振光下，呈现出极其复杂的结构，像是无数微小的符文叠加而成。
“这些结构……”杨云鹤眯起眼睛，“有点像上古云篆，但更古老。”
“琴剑先生那边也发现了同样的结晶，在死亡谷祭坛表面。”苏晚说，“他认为，这些结晶是‘神话信息’在现实世界的物质化表现。当沈先生开始讲述史诗时，这些结晶可能会成为‘信力放大器’，也可能成为……‘锚点’。”
“锚点？”秦锋不解。
“连接现实与神话维度的锚点。”苏晚解释道，“简单说，如果讲述足够有力，可能会短暂打开一条通道，让神话中的‘意象’或‘力量’投影到现实。结晶就是维持通道稳定的锚。”
赵山河眼睛一亮：“那岂不是说，咱们真有可能见到盘古开天？”
“更可能见到别的东西。”苏晚面色凝重，“神话不只有创世神，还有妖魔、凶兽、灾厄。琴剑先生警告，这种大规模的史诗讲述，就像在深海里投下血腥饵料——会吸引来各种‘听众’，好的坏的都有。”
她看向众人：“所以我们的任务很重。不仅要防人，还要防那些……不是人的东西。”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
七点三十分，所有人回到各自的岗位。
上午九点，京华时间。
沈清言终于从后院回到室内。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清明。简单洗漱后，他来到基地的加密通讯室。
通讯屏幕上，已经有三条等待接通的请求：布伦希尔德、阿波罗尼斯，以及一个标注“梵天理事会”的陌生标识。
沈清言先接通了布伦希尔德。
瓦尔基里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屏幕上，她今天罕见地没穿战甲，而是一身简约的现代装束，但腰间依然佩着那柄符文长剑。
“沈，你这次玩得太大了。”布伦希尔德开门见山，“北欧理事会今早召开了紧急会议。我们监测到，自你的预告发出后，世界树遗迹的能量波动增强了300%。英灵殿的‘号角声’现在每隔两小时就响起一次，越来越清晰。”
她调出一段音频。扬声器中传出低沉、苍凉、仿佛从极遥远时空传来的号角声，持续了大约十秒。
“我们的祭司解读说，这是‘备战之音’。”布伦希尔德盯着沈清言，“英灵殿在响应你的预告。但问题是——它在响应什么？是期待，还是警告？”
沈清言沉思片刻：“布伦希尔德，你们北欧神话中，关于‘诸神黄昏’的预言，是怎么说的？”
布伦希尔德的脸色微微一变：“世界终将毁灭，诸神与巨人决战，英灵殿的勇士们将乘船前往战场……等等，船？”
她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东海的那些‘亡灵船队’，可能和诸神黄昏的预言有关？”
“不一定，但值得警惕。”沈清言缓缓道，“各文明的神话中，都有关于‘终末’的记载。而‘历史吞噬者’的行动模式，正在把这些神话中的终末意象，一个个‘唤醒’。”
他顿了顿：“所以我要做的，不是被动等待它来唤醒，而是主动讲述——用我们的方式，讲述我们的神话。我要让华夏的创世史诗，不是作为‘终末预言’被唤醒，而是作为‘文明起源’被铭记。”
布伦希尔德沉默了很久。
“我明白了。”她最终点头，“我会派一支瓦尔基里小队前往华夏，不是干预，是观察和记录。另外……如果需要支援，随时开口。”
“谢谢。”沈清言真诚道。
第二个接通的是阿波罗尼斯。
希腊学者的投影一出现，就调出了一堆复杂的星图和能量图谱：“沈先生，我从天文和能量两个角度分析了您预告的时间点。周六晚上八点，京华所在时区，正好是月球运行至近地点，且与太阳、地球形成特定夹角。”
他指着星图：“这个角度，在古希腊占星学中被称为‘混沌之窗’，被认为是现实结构最薄弱的时候。而在能量层面——”
阿波罗尼斯切换到能量图谱：“全球能量潮汐在那时会达到一个峰值。如果配合大规模的言灵讲述，确实有可能产生……‘共振撕裂’效应。”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简单说，您选的这个时间，是效果最大化的时间，但也是风险最大的时间。如果讲述过程中出现任何偏差，可能会导致局部现实结构不稳定，甚至……短暂打开不该打开的通道。”
沈清言点头：“我知道。但我需要最大化效果。‘历史吞噬者’正在加速，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来。”
“那么至少请做好防护。”阿波罗尼斯调出一份文件，“这是我连夜整理的《神话讲述防护预案》，基于希腊秘仪的经验。虽然文明体系不同，但有些原理是相通的。已经发送到您的加密邮箱。”
“非常感谢。”沈清言郑重道，“另外，希腊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