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御书房的“国事共商”之后,萧澈与林晚晚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心意相通的境界。
白日里,他们是君与后。他在金銮殿上与群臣周旋,她在坤宁宫中运筹帷幄,开始着手规划那庞大而精密的“皇家女子银行”蓝图。
夜里,他们则是最亲密的战友与伴侣。御书房的灯火常常彻夜不熄,两人一同研读着那些尘封的户部黄册,从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探寻着帝国经济的脉络与弊病。
萧澈从未想过,治国理政这样枯燥乏味的事情,竟能变得如此……令人心潮澎湃。林晚晚那些层出不穷的新奇理念,如同钥匙一般,为他打开了一扇又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让他看到了一个强大而富饶的帝国所应有的模样。
朝堂上的气氛,也因此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摄政王萧远依旧称病在家,他那一派的官员们虽然依旧占据着朝堂的大多数,却因为摸不准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暂时收敛了锋芒。
而萧澈这边,以几位年轻干臣为核心的保皇派势力,正在林晚晚提出的“kpi考核法”的指导下,于吏部和户部两个关键部门,一点点地扎下根基,蚕食着旧势力的地盘。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那空旷的皇家内库,似乎也因为有了未来的规划,而不再显得那般凄凉。
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命运的齿轮,从不会因为凡人的计划而停下它无情的转动。有时候,一场足以颠覆所有棋局的风暴,会以一种最猝不及及的方式,轰然降临。
这日,卯时。
金銮殿上,早朝如常进行。
萧澈端坐于龙椅之上,身着玄色十二章纹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神情平淡地听着下方朝臣们的奏报。冕旒垂下的玉珠,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眼底偶尔闪过的一丝与林晚晚探讨政务到深夜的疲惫。
御座后方,隔着一扇绘有万里江山社稷图的巨大屏风,林晚晚身着皇后常服,安静地坐在一张锦凳上。这是萧澈特许的,自“你我共商国事”之后,他便坚持让她一同旁听早朝,以便更直观地了解朝堂的动态。
今日的朝会,一如既往的平静。无非是些地方官员请求修缮河堤,或是礼部为即将到来的太后寿诞章程请示之类的琐事。朝臣们分列两旁,偶有出班奏事,言语间却也多了几分谨慎,少了往日的针锋相对。
萧澈甚至有闲心瞥了一眼站在百官之首,却始终眼观鼻鼻观心的摄政王一党,心中暗自冷笑。他知道,这平静只是假象,等他和晚晚的计划一旦推行,眼下这死水般的朝堂,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滔天巨浪,会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更为恐怖的方式,提前到来。
就在户部尚书颤巍巍地奏报完春季税收概况,准备退回队列之时,一声凄厉而沙哑的嘶喊,如同一支利箭,穿透了金銮殿厚重的殿门,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八百里加急——!江南急报——!八百里加急——!”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急切与悲怆,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吼出来的。
“哗——”
原本庄严肃穆的金銮殿,瞬间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池塘,炸开了锅!
满朝文武无不脸色大变!
“八百里加急”!乃是军国大事中最高等级的紧急军情!非边关陷落、京师危急、或是天降大灾,绝不能动用!上一次出现“八百里加急”,还是十年前北狄大军兵临城下之时!
而此刻,这代表着最高级别警讯的嘶喊,竟然来自素来富庶安稳的江南!
萧澈端坐于龙椅之上的身体猛然绷紧,垂在面前的冕旒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龙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了这个字,声音因为震惊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随即“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大殿光洁的金砖之上。
那是一个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信使。
他身上那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驿卒官服,被泥水和血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他脸上满是风干的血污和深深的划痕,嘴唇干裂得如同龟裂的土地。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他挣扎着抬起头,用一双布满了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龙椅的方向,从怀中掏出一个被油布层层包裹、却依旧被水浸得湿透了的竹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高举起。
“陛……陛下……江南……江南数州联合……血书……奏报……”
他的话音未落,便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两名内侍连忙上前,一人将信使抬下,另一人则快步上前,从他僵硬的手中取过那沉甸甸的竹筒,恭敬地呈送至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