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人群，跪满了整个广场，场面蔚为壮观。
他们选择了投降。
在绝对的实力和彻底的绝望面前，这是他们唯一能做出的选择。
那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在冲入广场之后，并没有立刻开始杀戮，而是迅速地分散开来，训练有素地，将所有跪地投降的叛军，团团包围，堵住了他们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
为首的那名威猛将领，正是京畿大营都统——沈策！
他翻身下马，身上厚重的铠甲，因为一路的冲杀，早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甚至来不及处理身上的伤口，便提着那柄仍在滴血的长槊，快步穿过跪降的人群，冲向了广场中央的高台。
当他看到那个站在台阶之上，虽然龙袍破损、满身烟火之气，却依旧身姿挺拔、威严如山的君王时，这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铁血将领，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冲到萧澈面前，没有丝毫的犹豫，“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身上沉重的铠甲，与坚硬的石阶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与后怕。
“臣，京畿大营都统沈策，救驾来迟！”
“请陛下……降罪！”
声音，响彻整个广场，充满了愧疚与自责。
在他看来，让君王亲身犯险，浴血搏杀，就是他这个做臣子的，最大的失职！
萧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位被他从摄政王手中，用雷霆手段策反过来的大将。
沈策没有让他失望。
他脸上的冰冷，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发自内心的赞许。
“沈将军，何罪之有？”
萧澈亲自走下台阶，伸出双手，将这位浑身浴血的猛将，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来得，刚刚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激战过后的沙哑，却充满了安抚人心的力量。
“若非你及时赶到，朕的这些忠勇之士，恐怕就要伤亡殆尽了。你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护驾之功，平叛之功！朕，都会记着。”
沈策被皇帝亲自扶起，听到这番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位七尺高的汉子，虎目含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陛下！”
萧澈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了眼前这片已经尘埃落定的战场。
曾经不可一世的叛军，此刻，都已成了阶下之囚。
自己忠诚的军队，已经胜利会师，彻底掌控了全局。
他知道，这场持续了一夜的、惊心动魄的宫廷叛乱，大局……已定。
然而，萧澈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太多胜利的喜悦。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降兵。对于他而言，这些人的命运，早已注定，不值得他再多浪费一丝一毫的心神。
他的目光，缓缓地，越过了眼前这片倒戈的军队，越过了跪地请降的人群。
他穿过了那依旧在燃烧的殿宇所散发出的火光，穿过了那弥漫在空气中、呛人的浓烟。
他的目光，望向了皇宫深处，那个在这片混乱与废墟之中，唯一一个依旧完好无损、灯火通明的方向。
——坤宁宫。
那里，有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有他甘愿为之赴死，也要守护的珍宝。
有他……征战一夜，浴血归来的理由。
他的皇后，还在那里，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