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若是放在一天前,或许还能让太后感到一丝侥幸。但此刻,听在耳中,却让她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因为她知道,林晚晚真正想说的,还在后面。
果不其然,林晚晚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冷静而决绝:
“但是,从今日起,您将不再是大梁的皇太后。”
“您只是,一位可以在这深宫之中,安享晚年、颐养天年的‘先帝遗孀’。”
先帝遗孀!
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太后的心脏!
她从母仪天下的皇太后,变成了只有一个历史符号的“遗孀”!这不是死亡,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政治身份的彻底抹杀!她被从这个王朝的权力体系中,被从历史的进程中,活生生地摘了出去!
“不……不可能!”太后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她指着林晚晚,声音颤抖,“哀家是太后!是陛下的母亲!谁敢……”
“这是陛下对您,最后的仁慈。”林晚晚平静地说道。她缓缓走上前,从香案旁的锦盒中,取出了那枚曾经象征着后宫最高权力的太后印信,以及所有相关的符节文书。
她将这些沉甸甸的、代表着权力的东西捧在手中,对着失魂落魄的太后,行了最后一个,也是告别的礼。
“从今往后,您不必再为国事操劳,只需在此地安心礼佛,便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臣妾告退。”
说完,她没有再多看太后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太后看着她捧着印信离去的背影,看着她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权力、所有的荣耀、所有的依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全部带走,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她预想过生死对决,预想过最后的咒骂与挣扎。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结局,竟然是如此的……平静。
平静得如同一场无声的凌迟,兵不血刃,却将她这个人,从根子上彻底铲除了。
“林晚晚!”她忽然凄厉地喊了一声。
林晚晚的脚步停下,但没有回头。
“为什么……”太后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为什么会是你……哀家……哀家怎么会输给你这样一个……女人……”
林晚晚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回佛堂:
“因为从一开始,您想的是如何守住自己的权力,而我想的,是如何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说完,她不再停留,迈步走出了佛堂。
门外,阳光正好。
她走后,佛堂的门被宫人从外面缓缓关上,落下了沉重的门闩。
“哐当——”
一声闷响,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从今往后,慈安宫的宫门,将永远为她关闭。
佛堂内,最后一丝光亮消失,重新陷入了昏暗。
太后听着那落锁的声音,浑身一颤,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将她永远囚禁的华丽牢笼,看着那尊面容慈悲的佛像,再想到那个从容不迫地拿走她一切的女子,那张永远平静的脸,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
悔恨,如潮水般,终于淹没了她最后的骄傲。
她知道,她不仅是输给了那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皇帝,她更是输给了这个她从一开始就看不起的、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儿媳。
一个属于她的时代,在这一刻,被用一种最屈辱、最彻底的方式,画上了句点。
两行悔恨的泪水,终于从她那曾经威严无比的眼角,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