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事,当由你我夫妻共商!”
萧澈那霸道而不容置喙的宣言,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整个金銮殿内掀起了滔天巨浪,也在文武百官的心中,引发了一场剧烈的思想地震。
惊骇、错愕、不解、荒唐……无数种情绪在百官们的心中交织翻涌。他们看着龙椅上那位面容冷峻的年轻帝王,又忍不住偷偷瞟向旁边珠帘后那道模糊而尊贵的凤影,一时间,竟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反对?拿什么反对?拿祖制?
这位陛下,连摄政王和太后都已扳倒,连“江山为聘”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都做得出来,他会在乎区区一句“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吗?
赞同?谁敢赞同?这可是明目张胆地支持皇后干预朝政,万一将来史书记载下来,自己岂不成了开启外戚之祸的奸臣佞幸?
于是,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鹌鹑,等着看出头鸟。
萧澈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并未理会百官们心中复杂的思绪,径直在龙椅上落了座,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冷然开口:
“众爱卿,平身。议事吧。”
他这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御座之侧多出一张凤椅,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百官们无法,只得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齐齐躬身谢恩,颤巍巍地站直了身子。
朝会,就这样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氛围中,开始了。
第一个出列的,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这位老大人在宫变中因为死守国库而立下大功,此刻却是愁眉苦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启禀陛下,”他躬身奏道,“宫变之中,我大梁将士为护卫京畿,死伤惨重。如今叛乱虽平,但……但抚恤一事,迫在眉睫啊!”
他说着,竟真的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微臣昨日盘点国库,虽从逆贼处抄没了不少家产,然国库多年亏空,百废待兴,处处皆是要用钱的地方。修缮宫殿要钱,重整禁军要钱,安抚京中受惊百姓要钱……这……这每一笔钱,都需用在刀刃之上啊!若抚恤过重,恐……恐动摇国本啊!”
户部尚书这番声泪俱下的“哭穷”,立刻引起了一部分官员的共鸣。
话音刚落,一位须发皆白、向来以持重保守着称的御史大夫立刻出列附和。
“陛下,王尚书所言甚是!”老御史一脸沉痛地说道,“为国捐躯的将士,自当厚恤。然国事艰难,亦需体谅。依老臣愚见,不如暂按旧例,发放三月俸禄以为抚恤。如此,既不至于寒了功臣之心,亦可为未来国库留存元气,以备不时之需。此乃两全之策,还望陛下三思!”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看似处处为国家着想,实则就是两个字——抠门。
林晚晚坐在珠帘之后,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端着宫女奉上的清茶,透过朦胧的珠帘缝隙,看着下方那群各怀心思的大臣们。
她知道,这第一个议题,便是考验的开始。
战后抚恤,看似是钱的问题,实则是人心向背的大事。那些为皇帝流血牺牲的将士,若他们的家人得不到妥善的安置,将来谁还肯为皇家卖命?
但国库空虚也是事实。这就像一个两难的死局。
她能感觉到,身旁的萧澈,气息微微一沉。一股压抑的怒火,正在他体内酝酿。
萧澈最重军心,他亲眼见证了那些将士是如何为了保护他而倒在血泊之中。此刻听到这老臣竟建议用区区三月俸禄就打发了那些忠魂,他心中的杀意几乎要按捺不住。
他正要开口驳斥,甚至发作,将这迂腐的老臣拖出去廷杖。
“嗒。”
一声清脆的、极轻微的声响,从他身侧的珠帘后,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是茶杯盖与杯身碰撞的声音。
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一个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