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朱红色的产房大门,此刻在萧澈眼中,仿佛成了一道隔绝生死的深渊之门。
门内,是他世界的中心,是他愿意用江山去换的珍宝。
门外,是他,一个坐拥天下,却在此刻渺小如尘埃的帝王。
时间从未如此刻这般缓慢而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反复切割。他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混杂着草药与血腥的紧张气息。
他站不住。
起初,他还试图维持着帝王的威严,笔直地站在门前,可那份冷静在产房内传来的第一声压抑而痛苦的闷哼中,便被击得粉碎。
“唔……”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闪电,狠狠劈在了萧澈的神经上。
他猛地一颤,身体的肌肉瞬间绷紧。一种陌生的、名为“恐慌”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再也站不住了,开始在产房门前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焦躁不安的野兽。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金砖都仿佛要被他踩裂。那双曾让满朝文武不敢直视的龙目,此刻死死地盯着那扇门,里面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狂躁与无措。
“人参汤!滚过来!”他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候在一旁的掌事太监怒吼。
那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了过来:“陛……陛下,御膳房正在熬着,用的是……是最好的百年老参,文火慢炖,不敢有丝毫差池……”
“慢炖?”萧澈的声音陡然拔高,一把揪住了那太监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皇后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跟朕说慢炖?!朕要它现在就出现!立刻!马上!若是慢了一息,朕便将整个御膳房,全都斩了!”
“是!是!奴才……奴才这就去催!这就去!”太监吓得涕泪横流,连滚带爬地跑了。
可这点小小的发泄,根本无法缓解萧澈心中那焚心般的焦虑。
就在这时,产房内又传来一声比之前更为清晰的痛呼,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忍受的颤抖,像是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了萧澈的心脏。
他受不了了!
他受不了她如此痛苦,更受不了自己只能像个废物一样站在这里干等!
“让开!”他怒吼一声,竟真的抬脚要往产房里冲!
守在门口的几名侍卫大惊失色,连忙交叉长戟,死死地拦住了他。“陛下,不可啊!产房乃污秽之地,男子不得入内,此乃祖制啊!”
“滚开!”萧澈双目赤红,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朕的皇后在里面,朕要去护驾!谁敢拦朕,杀无赦!”
他身上的气势是如此恐怖,仿佛下一刻就要血洗此地。侍卫们被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却依旧不敢让开。他们知道,放皇帝进去,他们是死罪;不放,可能现在就死。两相权衡,他们只能咬牙硬挺。
坤宁宫外,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闻讯赶来的宰相、太傅、兵部尚书等一众核心大臣,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堪称惊悚的画面——他们的皇帝陛下,正像一头发狂的雄狮,要硬闯产房,而侍卫们则用生命在阻拦。
“陛下!陛下息怒啊!”老宰相吓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连忙上前劝阻,“娘娘吉人天相,又有神明庇佑,定会平安无事的!此乃女子生产必经之过程,还请陛下冷静啊!”
“冷静?”萧澈猛地转过头,一把抓住了老宰相的领子。这位三朝元老,执掌国政数十年的老人,竟被他单手提得双脚离地。
“你让朕如何冷静?!”萧澈对着他咆哮,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老宰相的脸上,“女人生孩子,为何会这么痛?!啊?!你们不是饱读诗书,通晓古今吗?你们这群废物!快给朕想个办法!想个让她不痛的办法出来!”
老宰相被他摇晃得头晕眼花,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办法?生孩子不痛的办法?这……这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过啊!
满朝的肱股之臣,此刻看着他们彻底失控的君主,全都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他们能为皇帝平定天下,能为皇帝聚敛财富,却独独无法解决眼前这个亘古难题。
萧澈看着这群噤声的“废物”,眼中的失望与狂躁愈发浓烈。他松开宰相,任由他瘫软在地,自己则像一头无头苍蝇,在原地烦躁地转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