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中气十足的“本官人要那个龙”,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糖人摊前的气氛,从热闹的市井喧嚣,骤然转为了一片死寂的尴尬。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了萧澈的身上,那眼神里,三分好奇,七分看傻子。
萧澈还沉浸在即将拥有“龙糖人”的期待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一句话,已经引发了怎样一场社交灾难。他甚至还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了一副“快给本官包起来”的倨傲姿态。
林晚晚只觉得自己的额头突突直跳。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眼疾手快地,一把就抓住了萧澈那只还指着“龙”的手,猛地往下一拽!
“哎哟!”萧澈猝不及防,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摊子上。
“你干什么?”他不满地回头,压低了声音质问。
林晚晚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将他拖到了一边,用一种比西伯利亚寒流还要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警告道:
“萧大官人!请您记住,您现在的身份,是江南来的商人!不是九五之尊!再敢说一个‘朕’,或者一个‘龙’字,我们立刻、马上,就地打道回府!”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针,精准地扎进了萧澈的耳朵里。
尤其是最后那句“打道回府”,简直就是终极大杀器,瞬间就让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萧大官人”,蔫了下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周围那些古怪的目光。
他头顶上,一个卡通小人版的他,正被一个卡通小人版的林晚晚,揪着耳朵训斥,旁边还配着一行委屈巴巴的小字——【知道了,好凶.jpg】。
“咳!”萧澈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总算是从“皇帝”的角色里,稍微切换了出来。
他悻悻地转回头,看向那个已经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摊主老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易近人一些。
“老板,这个……这个糖人,多少钱?”他指着那个龙糖人,总算没再犯错。
摊主老汉见他态度软了下来,也松了口气,连忙堆起笑脸,伸出了五个手指:“客官,这个手艺复杂,要五十文钱。”
五十文?
萧澈的眉头,不易察察地皱了一下。
“文”?这是个什么计量单位?
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接触过的货币,只有两种:一种是金灿灿的金元宝,一种是白花花的银子,再往下,就是赏赐下人时,用的银票。
至于“文”,也就是铜钱,那是什么东西?他只在户部的奏折上见过这个字,现实中,他连铜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只记得一件事——晚晚不让他用金元宝。
不能用金元宝,那就只能用银票了。
萧澈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他记得,刚才林晚晚买那好几个包子,好像也才花了几文钱。这个糖人就要五十文,听起来……好像挺贵的?
不行,不能让摊主看出自己是个“肥羊”。
于是,萧澈沉吟了片刻,然后,做出了一个他自认为非常精明,实则愚蠢到家的决定。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叠被林晚晚“充公”后,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银票。他从中抽出了一张面额最小的,递了过去。
那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大方,甚至带着几分“体恤民情”的豪迈语气,对摊主说道:
“不用找了。”
“……”
如果说,刚才萧澈那句“本官人要那个龙”,只是让空气凝固。
那么,他此刻递出一百两银票,再配上那句“不用找了”的壮举,则是直接在凝固的空气里,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
整个早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萧澈手里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银票!
一百两!
那是什么概念?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省吃俭用一辈子,都未必能攒下这么一笔巨款!
而眼前这个穿着普通、还贴着两撇小胡子的“外地人”,竟然要用一百两银子,去买一个价值五十文钱的糖人?!
还……还说不用找了?!
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