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那句“为你挡下那支淬了剧毒的冷箭”，像是一句咒语，瞬间驱散了山顶上所有轻松愉悦的气氛。
空气，在刹那间变得凝重起来。
连带着夜风，似乎都染上了一丝当年围猎场上独有的、混杂着血腥与草木气息的冷冽。
萧澈脸上的笑意，缓缓地收敛了。他的脸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沉了下去，变得有些苍白。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起一种林晚晚极为熟悉的、名为“后怕”的情绪。
时隔数十年，即便如今早已儿孙满堂，功成身退，但只要一提起那场皇家围猎，那段生死一线的记忆，依旧是他心中无法被彻底抚平的梦魇。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的那场围猎，根本不是什么皇家乐趣，而是一场针对他和他身边这个女人的、精心策划的连环杀局。
贤妃的调虎离山，魏骁的致命毒箭……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那只布满了岁月褶皱的手。那双手，曾批阅过无数奏折，曾执掌过生杀大权，也曾在棋盘上叱咤风云。但此刻，这只手，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轻微的颤抖。
他越过两人之间，颤抖着，抚上了林晚晚依旧保养得宜、光滑细腻的肩膀。
在他的指尖之下，隔着柔软的衣料，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有一道早已淡去，却永远无法被抹除的……疤痕。
那是一道箭伤留下的疤。
一道，为他而留下的疤。
萧澈的指尖，在那道永恒的伤疤上，轻轻地、反复地摩挲着。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仿佛有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久，他那总是带着几分傲娇与从容的“人工语音包”，才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那声音，不再清朗，而是变得异常的沙哑，充满了刻骨的沉痛与悔意：
“晚晚……”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
“这道疤……它只疼了你一阵子。”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艰难地挤出来一般：
“却……疼了朕一辈子。”
……
一辈子。
林晚晚的心，被这三个字，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萧澈。
月光下，他满头的银发，如霜似雪。那张早已被岁月雕刻出皱纹的脸上，没有了帝王的威严，也没有了老夫老妻间的调侃，只剩下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后怕与心疼。
那一刻，林晚晚，再一次“读”懂了他的心。
她不需要任何金手指，不需要任何表情包。
她清晰地“看”到了，在他那双深邃的、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眸里，正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那是两张她曾经无比熟悉的、此刻却在她心中重演的动态表情包。
一张，是一颗正在不断碎裂、淌血的像素风心脏——【心碎.gif】。
另一张，是一个小人儿抱着头，吓得浑身发抖，背后冷汗直流的画面——【后怕.gif】。
这两张代表着极致痛苦与恐惧的表情包，此刻，就在他的内心深处，不断地、反复地交替闪现。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真正“治愈”他。
那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为自己挡下毒箭的恐惧，那份差点就永远失去她的后怕，早已化作了他内心深处一道永不磨灭的“心魔”。
它疼了他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