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更意味着牺牲。一种近乎永恒的、意识与天地同化、个体情感与记忆被大道洪流冲刷稀释、几乎不可能再回归独立存在的、比形神俱灭更加彻底的牺牲！
“不！绝对不行！”宁宴第一次在她们面前露出了近乎失控的惊怒，他猛地踏前一步，周身气息剧烈波动，眼中充满了血丝，“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集合我们所有人之力，未必不能……”
“宁宴。”六女几乎同时开口，打断了他。她们围拢到他身边，如同过去千百年里无数次寻常的相聚一样，只是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着诀别的悲伤。她们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又带着一种宁宴无法撼动的决绝。
叶青竹伸出手，如同往常一样，轻轻为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动作细致而专注，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感觉刻入灵魂深处，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这是目前唯一的，能为大家争取时间的生路。不仅是为了这天下苍生，更是为了我们……我们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和这个世界一起消失。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风摇筝努力想挤出一个往常那样俏皮的笑容，却比哭还让人心疼，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宁宴僵硬的脸颊：“喂，别摆出这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嘛，难看死了。我们……我们只是换一种方式，‘看着’你，陪着这个世界嘛。说不定……说不定哪天你找到办法，我们还能回来找你算账呢？”
慕瑶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将自己掌心的温暖和那份不变的信任传递过去，她仰起脸，眼中含着泪光，却努力微笑着：“你会找到办法的，对吗？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奇迹。我们相信你。”
苏婉清并指如剑，将一缕凝练到极致、蕴含着她毕生剑道真意的剑意，小心翼翼地送入宁宴的掌心，那剑意温热而坚定，她低声道：“我的剑，我的心意，永远与你同在。纵使身合天道，此念不灭。”
汐月踮起脚尖，在宁宴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清凉而充满祝福气息的印记，那印记带着她特有的净化与生机之力，仿佛一个无声的承诺与守护：“待到他日万物复苏，天地重光，我们……定会再次相聚。”
赤娆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抱了宁宴一下，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然后飞快地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无比的霸道低语：“给老娘好好活着！一定……一定要等我们回来！你要是敢先死了，我做鬼……不，我合了道也要找你算账！”
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犹豫、哭泣和漫长的告别了。苍穹之上，那灰蒙蒙的混沌阴霾已经开始肉眼可见地弥漫开来，原本晴朗的天空迅速变得昏暗，整个世界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下。
六女最后深深地看了宁宴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烙印进永恒。然后，她们相视一笑，那笑容中，有对彼此的鼓励，有对过往的眷恋，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期盼与决绝。她们伸出手，紧紧牵在一起，下一刻，六道通天彻地的璀璨光柱猛地从忘忧阁中爆发而出！
一道代表着智慧与秩序的银白光柱（叶青竹），一道代表着创造与变化的七彩光柱（风摇筝），一道代表着自然与生机的翠绿光柱（慕瑶），一道代表着锋锐与决断的凛冽青光（苏婉清），一道代表着净化与平衡的柔和月白光柱（汐月），一道代表着生命与不屈的炽热金红光柱（赤娆）！
六道光柱义无反顾地冲向昏暗的天穹，如同六根擎天之柱，悍然撞向那正在不断扩大的混沌缺口！光柱与混沌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无声却撼动整个世界的能量涟漪，混沌的蔓延之势，竟然真的为之一滞！
“宁宴——”
“等我们——”
“一定要找到……破劫之法！”
她们最后的声音，混合着无尽的情意与嘱托，如同缥缈的仙乐，回荡在剧烈震颤的天地之间，也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狠狠地刻入了宁宴灵魂的最深处。
忘忧阁中，转瞬间只剩下宁宴一人孤身而立。他仰着头，望着那六道逐渐与天地法则开始融合、光芒由璀璨夺目一点点转向内敛、仿佛要化为世界背景一部分的光柱，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过他历经沧桑却从未衰老的脸庞。
他缓缓地、极其用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破了皮肤，殷红的血珠渗出，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腰间，那枚由六女发丝共同编织、象征着她们永恒羁绊的“六灵同心结”，此刻正散发出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温热共鸣，仿佛她们从未离开。
“混沌劫……合道……”宁宴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他的眼神，从极致的悲痛、无力与空虚，一点点地，燃起了足以焚尽九天、逆转轮回的疯狂烈焰！那是一种赌上一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念！
“等我。”他对着那六道即将消散于天地间的光柱，也对着自己的灵魂起誓，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带回来！一定！”
最深的守护，往往源于最决绝的牺牲。而最强的动力，也总是源于最刻骨铭心的别离。宁宴的道，在这一刻，发生了某种根本性的蜕变。他的战斗，从现在起，不再是为了简单的生存或守护，而是为了……夺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