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一切——月华、桂香、金印、玉圭、戒指、泪水、拥抱——都如同一个美好到不真实的梦境，深深烙在沈清言的意识里，却又带着沉甸甸的、令人踏实的温度，尤其是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温润的暖玉戒指，时刻提醒着他，那不是梦。
晨光熹微，沈清言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饱满感中醒来。身侧，萧绝已然醒了，正侧卧着，一手支颐，目光沉静地凝望着他，那眼底深处，是褪去了所有深沉谋划与热烈激荡后，纯粹而柔和的暖意，如同窗外初露的晨光。
无需言语，沈清言对他微微一笑，抬起左手，让那枚暖玉戒指在微光中显露。萧绝也抬起自己的左手，玄铁戒指泛着幽微的冷光。两枚戒指在晨光中静静相对，无言地诉说着昨夜的盟约。
“早。”沈清言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
“早。”萧绝应道，伸手将他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指尖轻柔。
起身后，沈清言发现榻边整齐地叠放着两套崭新的常服。并非华贵的锦袍，而是质地柔软舒适的上好细棉布料，颜色是相近的、沉稳的靛青色，只在领口、袖缘处以银线绣着极简的云纹。款式也是日常便服样式，宽大舒朗，便于行动。
显然，这是萧绝早已准备好的另一部分。
两人默契地换上新衣。尺寸都极为合身，靛青的颜色衬得萧绝更加挺拔沉稳，沈清言则添了几分清隽书卷气外的稳重。站在一起，虽款式细节略有不同，但那相近的颜色与和谐的气度，便已是无声的宣告。
没有繁复的梳妆，没有仆役的簇拥。两人洗漱完毕，只各自将长发用同色的发带简单束起。萧绝拿起昨夜那个紫檀木盒，将金印与玉圭重新仔细收入盒中，却没有合上，而是轻轻推到一边。那对戒指，已然戴在了他们手上，便是最好的信物。
“走。”萧绝牵起沈清言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去哪儿？”沈清言问，其实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测。
“上山。”萧绝简短答道，目光投向窗外庄园后那一片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青峦轮廓。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平日散步一般，携手从后门出了庄园，沿着一条已被踩出的小径，缓步向山上行去。清晨的山林格外宁静，空气清冽，带着草木与泥土的芬芳。露珠在草叶上闪闪发亮，鸟鸣声清脆悦耳，偶尔有受惊的小兽从灌木丛中窸窣跑过。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聆听着山林苏醒的声音。昨夜澎湃的情感经过一夜沉淀，化作了一种更深沉、更坚实的宁静与满足，流淌在相握的指间，弥漫在清新的空气里。
小径蜿蜒向上，越往上走，林木渐稀，视野逐渐开阔。当他们终于登上山顶那片熟悉的、较为平坦的巨石平台时，东方天际正酝酿着一场盛大的日出。
天边已由深蓝转为鱼肚白，继而染上淡淡的橙红与金粉。厚重的云层被镶上了璀璨的金边，下方的太湖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银灰色晨雾之中，浩渺无边，宛如仙境。远处的田畴、村落，都成了这幅宏大画卷中静谧的点缀。
他们站在巨石边缘，面向东方，并肩而立。山风猎猎，吹动着他们的衣袍与发带，却吹不散他们之间那股紧密相连的气息。
萧绝松开了手，转而与沈清言十指相扣。两人的手都微微抬起，让那两枚戒指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清晰可见。
“清言，”萧绝的声音在山风与晨光中响起，平稳而庄重，“昨日之盟，你我心证。然，既许终身，当告天地。”
沈清言侧过头，望向他被朝霞映照得格外深刻的侧脸，心潮涌动，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没有司仪，没有宾客，没有礼乐，没有香烛。只有初升的朝阳，苏醒的万里山河，以及亘古无言却见证一切的皇天后土。
萧绝深吸一口清冽的山风，转向沈清言，执起他戴着暖玉戒指的左手，与自己戴着玄铁戒指的左手交叠紧握，高高举起，朝向那喷薄欲出的朝阳和广袤无垠的天地。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朗而浑厚，带着金铁般的坚定与磐石般的虔诚，穿透山风，响彻峰峦：
“皇天后土在上！”
“万里江山为证！”
他微微一顿，目光如炬，凝视着沈清言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报出姓名，许下誓言：
“我，萧绝——”
紧接着，几乎是同时，沈清言感受到一股力量从交握的手心传来，那是鼓励，也是邀约。他心领神会，深吸一口气，用自己清越而坚定的声音，毫不犹豫地接上：
“我，沈清言——”
两人异口同声，声音合二为一，共振在山巅云端，如同最和谐的乐章：
“今日，与沈清言（萧绝）——”
誓言的核心，由他们共同，以最庄重的语调，朗声宣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