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牙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在锈城下城区迷宫般污秽阴暗的小巷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不再刻意去嗅闻同类的气息,那曾经带给他归属感和安全感的味道,如今只让他感到锥心的刺痛和无尽的罪孽。
也许……就这样一个人腐烂在某个角落,被垃圾吞噬,或者被哪个路过的、饿疯了的同类撕碎,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孤独地死去,至少不会再害死任何人,那群家伙……仿佛是在可怜他一样,没错杀死自己的同伴之后就丢下蛋白质补充剂让自己活下去……自己……自己在想什么?自己是想活下去……自己……
就在他浑浑噩噩地转过一个堆满废弃油桶的街角时,前方传来的声音让他麻木的神经微微一颤。
“……杜老板,兄弟们这次活干的不错吧?货都准时送到了指定码头仓库,路上也没出岔子。这次奖金能不能多发点?弟兄们也都盼着改善改善伙食呢。”一个粗嘎、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响起,是疤脸!他那个凶悍、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老大!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慵懒和不耐烦:“去去去,疤脸,你得知道现在大环境不好,能给你们发超过一般工人的两倍工资,已经是看在你们办事还算利索的份上,很给你们面子了。别得寸进尺。” 说话的人穿着考究的丝质衬衫,手指间夹着雪茄,正是杜老七,互助会会长,也是有名的中间人之一,据说和市长有点关系。
黑牙下意识地缩进油桶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只眼睛。他看到疤脸正点头哈腰地跟杜七说着什么,旁边站着几个疤脸的心腹,眼神都带着期盼。疤脸脸上那道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但此刻却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他们似乎在交接什么“活”的报酬。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黑牙的心头。曾几何时,他也是疤脸手下的一员,跟着老大干些偷鸡摸狗、看场子甚至更危险的活计,虽然危险,但至少……有个依靠。可现在……他成了害死几十个同类的“灾星”。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残存的一点对“组织”的微弱归属感作祟,黑牙竟然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朝着疤脸的方向踉跄地挪动了几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意义不明的咕噜声,似乎想打招呼。
疤脸正陪着笑,试图再从杜七手指缝里抠出点油水,眼角余光瞥到了那个从阴影里冒出来的、失魂落魄的身影。是黑牙!疤脸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杜七也注意到了黑牙,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显然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他弹了弹雪茄灰,对疤脸冷冷道:“管好你的人,疤脸。别让脏东西坏了我的兴致。”说完,他带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转身走向停在巷子口的一辆黑色轿车。
疤脸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怒意和一丝……杀意!他猛地朝黑牙的方向使了个凌厉的眼色,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黑牙被疤脸那凶戾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又缩回了油桶后面,心脏狂跳。
直到杜七的车消失在巷口,疤脸才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黑牙藏身的油桶走来。他身后的几个心腹也立刻围了上来,眼神不善地盯着黑牙,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把他给我拖过来!”疤脸的声音低沉得像野兽的低吼。
两个壮汉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瑟瑟发抖的黑牙,将他拖到旁边一个更加隐蔽、堆满腐烂垃圾的死胡同里。浓烈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疤脸走到黑牙面前,那张刀疤纵横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恶鬼。他没有任何废话,猛地伸出粗壮如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死死掐住了黑牙的脖子!
“呃啊——!”黑牙猝不及防,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眼球瞬间凸起,双手本能地去抓挠疤脸的手臂,但对方的力量远超于他,纹丝不动。
疤脸将黑牙的脸狠狠掼在冰冷、滑腻的砖墙上,凑近他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暴怒和冰冷的怀疑:
“说!你这几天死哪去了?!嗯?”
“老子手底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死的莫名其妙!死的连渣都不剩!!”
疤脸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黑牙感觉自己的颈骨都在呻吟,“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这个杂种叛变了?!把那些‘蓝罐头’引来的?!说!!”
黑牙被掐得几乎翻白眼,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疤脸老大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心狠手辣,他真会在这里掐死自己!
“不……不……是……呃……”黑牙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我……我没有……叛变……是……是他们……放……放我走……”
“放你走?”疤脸眼神更加阴鸷,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一点点,让黑牙能勉强喘气说话,但依旧牢牢掌控着他的生死,“说清楚!谁放你走?那些铁皮罐头?”
“是……是……”黑牙剧烈地咳嗽着,肺部火辣辣地疼,在疤脸那要杀人的目光逼视下,他残存的最后一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巨大的屈辱、恐惧和对那个幕后黑手(赵三省)的刻骨怨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恨意嘶喊道:
“是他们……是那些穿蓝装甲的魔鬼……是那个叫赵三省的人类!!”
“他们……他们是故意的!!”
“他们故意放我走……故意让我活着……就是为了让我……让我去找……找新的同伴……找到聚集的地方……”
“然后……然后他们就跟着我……跟着我过来……把……把大家都……都杀了!!”
“呜呜呜……都死了……都死了啊!!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老大……是他们……是他们把我当‘猪’在养!在放啊!!”
黑牙的哭喊声在死胡同里回荡,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无助。他将自己这段时间如同地狱般的经历,以及从渡鸦他们口中听到的残酷真相,一股脑地倾倒了出来。
疤脸和他身后的几个心腹,脸上的暴怒和凶狠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彻骨的寒意所取代。
养猪?放长线?让黑牙当“寻味犬”?
“他们都死了,那你怎么不给我去死!妈的蠢货!带路狗!”疤脸暴怒,一拳直接洞穿了黑牙的胸膛,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老大,那眼神让疤脸很是不爽又来一拳直接穿透,随后几乎化作一滩烂泥软软倒在地上……
“老大消消气……”身边的壮汉劝慰道,而疤脸也很快缓了过来……
“我消个屁的气!妈的!现在我是看明白了……还是得投靠那群疯子……不搞事最后只有死路一条……正好他们这几年好像在不断变强,也是得放下架子过去了……”疤脸指的是下城区的某一股势力……
疤脸没有管在地上重伤濒死的“背叛者”直接带人离开了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