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刚走到门口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紧接着,一个身影猛地冲了上来,停在了陈家门外。
是冰亦。
他似乎是跑来的,气息还有些不匀,额头上带着细汗。当他看到站在门内的路橙泽时,明显愣住了,眼中闪过极度复杂的情绪——惊讶、疑惑,还有一丝未能完全掩去的、源自孟家事件的冲击余波和对路橙泽本身的愧疚……
冰亦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艰难地从路橙泽身上移开,落向屋内的陈父陈母,努力挤出一个极其僵硬且难看的笑容。
“叔叔,阿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奔跑后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哽咽,“我……我来看看你们。”
陈母立刻又切换回那副哀戚的表情,连忙让开身:“是小冰啊,快进来,快进来……你说你这孩子,跑这么急干嘛。”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冰亦那异常的神色和与路橙泽之间诡异的氛围。
陈父也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带着那种程式化的惋惜:“唉,又让你跑一趟。我们都还好,还好……”
冰亦低着头走进屋,似乎不敢再看路橙泽,也或许是不想让陈父陈母看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表情。他闷声说着:“应该的……明辉他……”话没说完,他的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笨拙地站在客厅中央,与这熟悉又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环境格格不入。陈父陈母的“悲伤”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墙壁,而他沉溺在真实的痛楚里,完全没能察觉那两人眼底的淡漠与敷衍。他甚至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在两位“悲痛”的长辈面前,自己反而更不冷静。
“叔叔阿姨,你们……节哀……”冰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他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下眼睛,
“渡鸦……不是,明辉哥他是个好警察,是最好的……朋友……”他说得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艰难地抠出来的。每当提及“明辉”两个字,他的身体就微不可察地颤抖一下,仿佛那名字带着灼人的温度。
陈母见状,连忙又拿起围裙角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附和着:“是啊,是个好孩子……就是命不好……”陈父则叹了口气,拍了拍冰亦的肩膀:“小冰,你也别太难过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路橙泽静静地站在门口,像一尊冷漠的雕像,镜片后的目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冰亦那真挚却略显迟钝的悲伤,与陈家父母那流于表面、甚至暗含解脱的表演,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他看到冰亦因为朋友的离去而真情流露,时不时因回忆而落泪,而那对父母关心的重点,似乎更多在于如何在外人(尤其是路橙泽这样看似有来头的人)面前维持体面与合适的“哀伤”。
(路橙泽心想:真是……乏味又可悲的戏码。唯一的亮点,倒是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冰亦,这份愚蠢的真诚,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无意再欣赏这出闹剧,也没有兴趣点破什么。对他而言,该做的表面文章已经做完,该看到的东西也已经看到。
于是,路橙泽淡淡地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二位节哀,我就不多打扰了。”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接着,他目光转向依旧沉浸在悲伤中、似乎才意识到他还在场的冰亦,微微颔首:“小冰,节哀,咱们有要紧的事,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说完,不等任何人回应,路橙泽便转身,径直下楼离开了。他的脚步声平稳而清晰,逐渐远去,将这虚假的哀伤与真实的痛苦,一同留在了那扇门后。
冰亦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只看到路橙泽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他迟钝的神经还未理清路橙泽为何出现在此又为何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