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清水湾别墅。
沈易结束与赌王何鸿声的晚宴,带着谈判后的疲惫与隐隐的兴奋回到家中。
别墅内灯火通明,餐厅方向传来碗碟轻碰的细微声响和少女的交谈声。
他脱下外套递给迎上来的佣人,信步走向餐厅。
暖黄的灯光下,关智琳和周惠敏正对坐在长餐桌旁用餐。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家常小菜,气氛看起来轻松愉快。
“阿易哥回来啦!”周惠敏最先看到他,放下筷子,脸上露出温婉纯净的笑容。
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长发松松挽起,显得清丽可人。
关智琳闻声也转过头来。
她今天似乎特意打扮过,换下了校服,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鹅黄色连衣裙,衬得肌肤胜雪。
看到沈易,她明艳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比灯光还耀眼:
“沈生!你回来啦?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周姨炖的汤好好喝!”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自然的亲昵,身体也下意识地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落在沈易身上。
“在何生家用过了。”沈易微微一笑,拉开一张椅子在餐桌旁坐下,正好在两人之间。
他随手拿起佣人刚奉上的热茶,“你们继续吃,别管我。”
“阿易哥尝尝……”周惠敏小心翼翼地用公筷给沈易面前的空碟里夹了一块清蒸鱼腩,“这个味道很清淡的。”
沈易点点头,目光温和。
关智琳眼眸微闪,她也拿起公筷,目标明确地夹了一大块蜜汁叉烧,越过桌面,稳稳地放到沈易的碟子里,紧挨着周惠敏夹的那块鱼腩。
“沈生你肯定累了吧?吃点肉补充体力!何家厨子再好,哪有家里的饭吃着舒服顺口?”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惠敏。
她这次离家出走,是沈易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个避风港,这份“特别”让她格外在意。
她离家出走不到其他人家里,反而来到沈易家里,还有一些别的小心思。
周惠敏敏锐地捕捉到了关智琳那一眼的含义。
她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垂下眼帘,小口地喝着汤,没再说话。
餐桌上原本轻松的气氛,因为沈易的加入,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沈易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尝了尝碟子里的鱼和叉烧。
“嗯,周姨的手艺确实没得挑。”
关智琳见沈易吃了她夹的叉烧,脸上的笑容明媚了几分。
她开始讲起学校趣事,语速舒缓,眼神灵动。
周惠敏则安静地听着,目光偶尔飘向沈易沉静的侧脸。
当沈易的目光与她交汇时,她会迅速移开视线,脸颊微红。
沈易靠在椅背上,目光在两位少女之间流转。
直到关智琳讲完一个段子,沈易才放下茶杯,看向周惠敏:“阿敏,最近歌录得怎么样了?”
周惠敏抬起头,认真地点点头:“嗯,差不多录完了,监制说感觉还不错,下周会再试几版。”
她的声音轻柔,眼底闪烁着喜悦和专注。
关智琳看着他们自然的互动,红唇微撅,失落和醋意掠过眼底。
她放下筷子,提议道:“沈生,晚上吃得有点饱,要不要去后面花园走走?刚下过雨,空气可清新了!”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易,带着点撒娇和期待。
沈易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也好。”
“阿易哥晚安。”周惠敏轻声说道,起身帮忙收拾碗筷,安静地走向厨房。
“晚安,阿敏。”沈易应道。
关智琳立刻跟上沈易,临走前回头对周惠敏方向扬了扬下巴:“周小姐晚安!”语气带着刻意的轻快。
两人出了别墅,漫步行到后面的花园。
花园笼罩在柔和的暮色中。
晚风带着海水的微咸和园中草木的清新气息,轻轻拂过,吹动了两人的发丝。
远处,夕阳的最后一道金辉洒在清水湾平静的海面上,像一条熔金的绸带,缓缓沉入幽蓝的暮霭。
沈易与关智琳并肩走在鹅卵石小径上,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沈易侧过头,看着身边心事重重的少女,率先打破了宁静。
“关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你老豆的那些绯闻,我知道。
他在圈内是公认的好艺人,有真本事,讲义气。
只是……男人嘛,尤其在这个圈子里,难免有些花心的‘小毛病’,这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只是犯了个全世界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淡然,试图将事情轻描淡写。
关智琳的脚步顿住了。
她猛地抬起头,明艳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抵触,夕阳的余晖在她眼中跳跃着愤怒的火苗。
“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妈咪就是因为他这个‘小毛病’,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才心灰意冷跟他离婚,远走米国的!这还不是大问题?那什么才是?!”
她胸口起伏,显然被沈易这种轻飘飘的态度刺伤了。
她耿耿于怀的,正是这“小毛病”带来的家庭破碎。
沈易停下脚步,面对着她,目光沉静。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父母的婚姻走到这一步,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他们之间的问题。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与其继续纠结他们的对错,沉浸在怨恨里,不如把更多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想想你自己,想想怎么过好你以后的生活。那才是最重要的。”
关智琳咬着下唇,倔强地看着他。
沈易的话像冰水,让她愤怒的火焰稍微冷却,但心底的委屈和不甘却更加汹涌。
她深吸了一口气,海风带着凉意涌入肺腑。
“谢谢沈生劝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那条即将消失的金色光带,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并不懂我的处境。”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沉默地站着。
暮色四合,最后一点金光彻底沉入海底,深蓝色的天幕低垂,几颗疏星悄然浮现。
花园里的地灯亮起,在渐浓的夜色中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
晚风似乎也带上了凉意,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过了好一会儿,关智琳才缓缓转过头,目光没有看沈易,而是落在脚下被灯光照亮的鹅卵石上,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了很久、终于破土而出的苦涩:
“我家里重男轻女。从小,弟弟就是宝,我就是根草。爸妈离婚的时候,我妈咪只带走了弟弟……”
她抬起头,眼眶通红,但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里充满了被遗弃的伤痛和自嘲。
“她把我留在了香江,留给了那个……她口中花天酒地、不负责任的丈夫。沈生,你说,我是不是很……多余?”
沈易的眼神微微动容。
他没想到,关智琳明媚外表下,藏着如此深重的家庭伤痕,重男轻女、被母亲抛弃、又被推给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关小姐,”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怜惜,“这不是你的错。你母亲的选择,是她自己的问题。
你父亲……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这不代表你不好,更不代表你多余。”
他表达了理解,但并未过多评判她的父母,核心仍是引导她看向自己。
关智琳听着他的话,眼神复杂。
片刻的沉寂后,她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沈易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沈生,那你呢?你会不会……也像我父亲那样花心?”
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直接而犀利,像一把小刀,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两人之间维持的平静。
沈易脸上的沉静表情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他确实没想到关智琳会在这个时刻、以这种方式,问出如此尖锐且指向明确的问题。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灼灼的目光,嘴角牵起一个微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
“怎么突然问这个?天色不早了,风也凉了,我们……”
“不要岔开话题……”关智琳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她向前逼近了半步,仰着头,目光执着地锁住他,“回答我,沈生。你会吗?”
她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持和勇气,不容他回避。
沈易看着眼前这张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生动、也格外执拗的年轻脸庞,知道避无可避。
他收敛了那抹敷衍的笑意,深邃的眼眸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锐利。
他沉默了几秒,深邃的眼眸掠过一丝思量。
关智琳此刻,因她父亲的前车之鉴,对“花心”二字如同惊弓之鸟,格外敏感。
她固然美得动人心魄,然而……要我沈易为这一朵娇花,便放弃整座花园吗?
此时若顺着她的心思,许下专一的承诺,无异于作茧自缚。
一旦确立了男女关系,以她的心性和背景,日后若再有其他情缘,岂非自寻烦恼?
这专情的假面,戴上去容易,想摘下来,代价只怕难以估量。
念及于此,沈易清晰地开口:“关小姐,我不是你父亲。”
他首先划清界限,“至于花心与否……”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上她,“我不会轻易对女人心动。在我心里,事业,永远是第一位的。”
他的回答坦率而直接,没有虚伪的承诺,而是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优先级,事业至上。
这既是一种拒绝,也是一种诚实的自我剖白。
关智琳愣住了。
她预想过沈易可能会否认、会辩解、或者用模棱两可的话搪塞,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近乎冷酷的答案。
“不会轻易对女人心动”“事业永远是第一位的”。
这答案激起了她骨子里从未被挑战过的骄傲和不服输。
她自小就生得极美,是学校里当之无愧的焦点,追求者如过江之鲫。
她习惯了被众星捧月,习惯了男人们惊艳、爱慕甚至痴迷的目光,从未主动追求过谁。
沈易这番话,对她而言,无异于一种无声的拒绝和轻视——他事业第一,意味着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有限。
他不轻易心动,意味着她的魅力在他这里似乎也并非无往不利。
一股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征服欲,如同被点燃的火焰,在她心底“腾”地升起。
凭什么?凭什么他沈易就能如此冷静自持?
凭什么她关智琳的魅力在他这里就失效了?
她偏要看看,这个把事业挂在嘴边的男人,是不是真的那么无懈可击!
内心的惊涛骇浪并未在她脸上完全显露,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取而代之的是倔强和挑战意味。
她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应沈易关于“事业第一”的宣言。
沈易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心中了然。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打破了这微妙的僵持:“你最近是不是在向林小姐电话请教演戏的技巧?”
关智琳还沉浸在刚才那股不服输的情绪里,乍然听到这个话题,有些猝不及防:“啊?林小姐跟你说了?”
她没想到沈易会知道这件事,更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惊讶之余,心底深处又莫名地涌起窃喜。
沈易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带着点调侃。
“我还以为我们关小姐对演戏兴趣不大,只想当个漂亮的花瓶呢。没想到,在偷偷用功?”
“沈生!”关智琳的脸颊唰地红了,不知是羞还是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