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佩抬起眼，目光坦荡地迎上如薏：
“回娴妃娘娘话，奴才不怕吃苦！奴才在圆明园什么粗活累活没干过？奴才争的是个理！是气不过有些人仗势欺人，让那些没银子打点、老实巴交的姐妹们只能去最腌臜的地方受罪！奴才自己吃苦不怕，就怕看着没钱的姐妹都跟着吃苦！”
这番话直白、刚烈，带着一股难得的硬气和侠义。
如薏心头猛地一动：阿箬的背叛让她如鲠在喉，惢心的顺从懦弱也早已不是助力，海兰如今更是心思难测，愈发不肯为自己出头.....
翊坤宫，她太需要一个忠心耿耿、敢作敢当、能豁得出去的人了！这个叫容佩的嬷嬷，这性子，这胆气，不正合适吗？
如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当下便做了决定，指着容佩对那管事太监道：“这个奴才，本宫看着不错。以后，就让她到翊坤宫伺候吧。”
她以为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毕竟，她再落魄，也还是妃位的主子，要一个粗使嬷嬷，内务府岂敢不给面子？
然而，那管事太监却并未立刻应承。
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嘲讽的笑意，腰弯得更低了些，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冷：
“娴妃娘娘恕罪。宫里头有宫里的规矩，奴才们都是按规矩办事。这位容佩是圆明园新调回、尚未分配的粗使宫人，她的去向，需得内务府按章程统一分派。娘娘若是瞧着合眼缘，喜欢这个奴才，不如先回了皇后娘娘示下？待皇后娘娘恩准了，再按规矩派人到内务府提档记名，奴才们才好把人给娘娘您送过去。”
他语速平缓，字字句句都扣着“规矩”、“章程”、“皇后娘娘”。
说完，甚至没有再给如薏开口的机会，直接朝着身后的小太监们一挥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带下去，该去哪去哪！别在这儿挡了娘娘们的路！走！”
说罢，竟领着那群宫女太监，径直从如薏面前走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如薏僵在原地，只觉得脸上像是被无形的、滚烫的巴掌狠狠掴了一下，火辣辣地疼，一直烧到耳根。
回皇后娘娘示下？按规矩提档记名？
她曾是皇贵妃！是离凤位最近的人！
那时节，内务府哪个人见了她不是点头哈腰，奉承巴结？她要哪个奴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谁敢说半个不字？
可如今.....一个内务府小小的管事太监，就敢如此轻慢地驳回她的要求，甚至搬出苏绿筠、搬出“规矩”来压她！这哪里是说规矩？
分明是在用行动告诉她：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只是个失宠的妃子，在这后宫，皇后的话才是规矩，你想越过皇后直接要人？没门！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如薏。
她站在那里，看着管事太监一行远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翊坤宫的朱红宫墙，在午后的阳光下，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显得格外刺眼和冰冷。
海兰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