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停下脚步,对身后的进忠吩咐道:“去买些来。”
语气带着一丝急促,仿佛这糕点能成为他此刻窘境的解药。
进忠应声,快步上前,利落地包了几块热腾腾的条头糕。
捧着这包点心,弘历快步追上前面的三人,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将纸包递向苏绿筠:“筠儿,你小时候....是不是最爱吃这个?还热乎着,尝尝?”
苏绿筠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那纸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物件。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接,只淡淡地、极其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目光重新投向灯火阑珊的前路,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仿佛那包承载着他笨拙歉意的点心,连同递出点心的他本人,都不过是路边一道不值得驻足多看一眼的寻常风景。
永璋倒是多看了一眼,但见母亲毫无兴趣,也立刻收回了目光,指着前方一家灯火辉煌的酒楼,兴奋地对苏绿筠说:“额娘额娘!年安说前面那家的蟹粉狮子头和松鼠鳜鱼做得最地道!咱们去尝尝?”
苏绿筠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这次是对着永璋的,温暖而真实:“好,就去那家。额娘请客。”
永琏落后半步,目光扫过弘历僵在半空的手和那包孤零零的点心,嗤笑一声,与他相似的眼睛中写满了嘲笑:“阿玛,额娘不爱吃条头糕,条头糕一向是娴妃娘娘爱吃的,您还是带回去给娴娘娘吃吧。”
随后也跟了上去。
弘历的手还僵在那里,指尖能感受到糕点透过纸袋传来的微弱热度,却只觉得那热度灼人,一路烫到了心底。
他看着前方那三个再次自成一体、将他彻底排除在外的身影,听着永璋欢快的声音和苏绿筠带着宠溺的回应,还有永琏那沉默却坚定的守护姿态。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失落和冰冷的孤独感,将他紧紧攫住。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包无人问津的点心,只觉得江南温软的夜风,此刻也变得刺骨起来。
他身旁的进忠垂着眼,余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无声地嗤笑了一下。
自从富察琅嬅去世后,弘历像是一下被打通了名为“家人”的任督二脉,他无比怀念发妻和长女还在的那些时光,怀念那些温情、怀念他已经失去的东西。
他渴望自己孤寂的心得到一个寄托,想让皇帝这个孤家寡人也有一个家。
苏绿筠温柔、善良,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她的孩子或活泼开朗、或文采斐然、或娴静恬雅,无疑是一个很完美的家。
在经历了惊天动地的手钏事件后,他又总是下意识依靠沉稳的苏绿筠。
尤其是她说——
“不论别人会怎么对你,臣妾都会爱你,也只有臣妾最爱你、不会离开你。”
他信了。
而且,他对这句话深信不疑。